顾砚洲很快换好了无菌服,进了无菌舱。

  小墨恰好已经醒了。

  因为无菌舱里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一个护士。

  她端着药站在一边,顾书墨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脸色有些憔悴与疲惫。

  听到有人走进来,小墨头也不回,默默道,“我不喝。”

  护士一见到顾砚洲进来了,立刻像是见到了救世主,激动地对着小墨道,“小朋友,快看看是谁来了呀?”

  小墨这才转过脸,一见到是顾砚洲,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翘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爸爸!”

  一见到是顾砚洲来了,他才恢复了几分精神似的。

  顾砚洲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他走过去,望向护士手中端的药,有点生气地道,“为什么不乖乖吃药?”

  小墨委屈地道,“因为太苦了嘛!”

  顾砚洲道,“苦也要喝,不喝,怎么好起来?你不想出院回家了吗?”

  “想呀。”小墨突然道,“诗语阿姨也来了吗?”

  他被救出来的时候,意识昏迷,隐约听到林诗语在叫他的名字。

  顾砚洲看向窗户玻璃。

  小墨也看向窗外。

  林诗语就站在门外,还笑意温柔地对着他招了招手。

  那天早上,林诗语在电话里就和他哭着道歉了。

  她哭着说,她误解他了,错怪他了,也忽视他了。

  小墨这才急着要刚回国。

  看到林诗语也来了,小墨顿时感到心里暖暖的。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忧心忡忡道:“爸爸,我到底生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的病?他们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说,我是不是没救了。”

  小墨其实是个心思尤其细腻的孩子。

  他问起自己的病情,却没有人敢告诉他。

  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所以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与世隔绝,难免一蹶不振。

  顾砚洲闻言,却是哭笑不得,也立刻意识到,他们如此紧张的情绪,也连带着感染到了孩子。

  他将语气放轻松地道,“谁说的?你要是没救了,爸爸还怎么冷静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小墨听他这么说,仍旧将信将疑,“真的吗?”

  顾砚洲面色故作坦然:“当然,你觉得爸爸会骗你吗?我们好好的呢,只是,如果小墨不肯乖乖吃药,病怎么好起来?”

  小墨突然问,“那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呢?”

  他这个问题,一下子将顾砚洲给问住了。

  男人有些犹豫地看着想小奶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但,看着小墨疑惑又不安的表情,他沉吟片刻,还是打算告诉他事实。

  “小墨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顾砚洲方才开口,小墨就一副了然的神色,他默默道,“和我猜的一样呢。我这个病,是不是很严重?”

  顾砚洲也不想瞒他,“嗯,有点严重。”

  小墨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是绝症吗?治不好吗?”

  顾砚洲惊讶地看着他。

  他能够听出来宫聿语气中的害怕与恐惧。

  这个世界上,面对死亡,没有人能真的做到不恐惧,不害怕。

  更何况是一个才六岁的孩子。

  小墨害怕,但他却表现得如此坚强勇敢。

  顾砚洲哑然失笑道,“不是绝症。”

  小墨道:“我怕是爸爸担心我害怕,所以故意骗我。”

  顾砚洲道:“爸爸不舍得骗你,但是,相信爸爸说的,小墨的病,一定是能治好的。”

  小墨瞪大眼睛:“真的吗?”

  “小墨是不是很害怕?”顾砚洲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不要害怕,有爸爸在。”

  小墨趴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道,“我只害怕,万一我的病治不好了,永远见不到爸爸和诗语阿姨了。”

  顾砚洲的心猛地一刺。

  他承认,他的心脏有些被小墨的话戳到了。

  失去……

  那种失去的恐惧感,时隔多年,又无声无息地袭来。

  顾砚洲莫名得有些湿了眼眶。

  小墨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他对他的感情当然很深。

  所以,他生这个病,他很心疼,还有恐惧。

  虽然,他对小墨说的,他的病,一定是能治好的。

  可权威如李扶鹤,也只说过,这个病的手术治疗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爸爸,还有诗语阿姨,都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嗯。”小墨点点头,将他抱得更紧。

  顾砚洲温柔地哄着小墨说,“所以,小墨更要乖乖吃药,配合医生的治疗,才能快点好起来。”

  “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呢?”小墨环顾四周,“那天几个医生来看我,问我适不适应这里,他们说,我要在这个地方待很久。”

  “不会的,等到你肺炎感染好了之后,不是就能出院了吗?”

  顾砚洲始终耐心地鼓励他。

  小墨这才点了点头。

  这几天,他一直惴惴不安,总感觉自己一定是得很严重的病,只是没人敢告诉他。

  只是,他也表现得很冷静,不想让人担心。

  不知为何,今天一见到爸爸妈妈,他突然破功了。

  他不想待在这个冷清清的无菌舱,更不想天天喝这么苦的药。

  小家伙心里委屈得很。

  如今,顾砚洲一番安抚,他的情绪才得以稳定下来,终于肯吃药了。

  爸爸亲自喂药,很明显,这一次是药,比前几次的药更苦。

  小墨喝一口,要停好久,才不情不愿地喝第二口。

  每喝一口,顾砚洲都看到小家伙的脸恨不得都皱成一团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要被这么怪异的病症如此折磨。

  顾砚洲又觉得心疼了。

  就这样,等他喂完了药,男人又在病房守了一会儿,喝完了药之后,小墨便有些困了,于是,在他怀里睡着了。

  等到他睡着了,云初将他抱回床上,盖好了被子,于是,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方才走出病房,林诗语便担心地迎了上来:“砚洲,孩子的情况如何了?”

  顾砚洲道:“目前情况看起来有所好转。”

  林诗语又问:“他乖乖吃药了吗?”

  顾砚洲道:“我喂他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