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有到前朝,但是太和殿外的情形,众位大臣的一举一动,却已经悉数传到了乾熙帝的耳中。

  他听着梁九功的禀告,狠狠地摔了一只茶碗。

  他深切地意识到,事态的发展,眼看就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的亲生儿子,太子这个大逆不道的**,为了祖制,要和自己公然对着干。

  祖制!好一个祖制!

  一个遵循祖制的太子,就是一个木偶,将会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样的太子,如何能够统御天下?

  他的书,都他**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还是自己多年来的悉心培养,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盛怒之下的乾熙帝,越想越气。

  等一下他就要让这个混账儿子知道知道,对于皇帝来说,祖制,就是要被打破的。

  “陛下,八皇子求见,说有当紧的事情要见您。”梁九功来到乾熙帝的身前,恭敬地说道。

  对于八皇子这个儿子,乾熙帝平日里是非常喜欢的。

  这个儿子允文允武不说,对于他这个父皇,也是非常尊重。

  最起码,他这个儿子,识大体,顾大局,根本就不会和那些朝臣勾结。

  更不会玩弄什么祖制。

  “让他进来吧。”乾熙帝淡淡的说道。

  很快,一副气喘吁吁模样的八皇子,一路小跑地来到了乾熙帝的面前。

  “朕不是和你说过,每临大事要有静气吗?”瞥了一眼儿子,乾熙帝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这是教给儿子看,同样也是说给自己听。惊涛骇浪间最锋利的剑,平心静气,永远是沉在心底的定海神针。

  允祀之所以这般的气喘吁吁,其实只有一个目的,他就是想要让自己的父皇,看到自己心急火燎的模样。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父皇感受到自己的关心。

  “父皇,儿臣这是着急了,生怕自己来晚了!”允祀沉声地道:“儿臣发现,一些大臣准备趁着朝会闹事。”

  “所以儿子过来请求父皇能够将这朝会推迟一段时间。”

  “如此一来,父皇您也不至于打无准备之仗。”

  听允祀如此一说,乾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管怎么说,儿子对他还是很关心的。

  不像太子,为了自己一点小心思,居然和一些墨守成规的老东西一起,来鼓捣祖制。

  呵呵,朕是遵循祖制的人吗!真正的帝王术从来都在成法之外!

  宠溺地朝着允祀瞪了一眼,然后沉声的说道:“你呀,有些事就不用操心了。”

  “他们想闹事,尽管去闹。”

  “他们以为肚子里揣的那些小心思,朕都不知道吗?”

  “哼,只是自作聪明而已!”

  这一句自作聪明,乾熙帝说得是相当的轻蔑。看着父亲的神情,允祀想到的是佟国维说的话。

  显然,这位大学士已经将乾熙帝的心思,猜得无比的通透。

  只不过,他很少表现出来而已。毕竟,揣测圣意是大忌。

  他此时也不敢多言,只是老老实实的道:“父皇,儿臣受教了!”

  乾熙帝看着一副老实模样的八皇子,心中暗道,自己说话丝毫没有顾及八皇子的想法,有点太过了。

  当下又笑了笑道:“你的孝心,朕是知道的。”

  “你心里能有父皇,朕非常欣慰,走吧,随朕上朝!”

  乾熙帝这话,顿时让八皇子心里一惊。

  表面看来,能够随皇帝一同上朝,好像是天大的恩宠,但是八皇子心里清楚,在这深宫之中,越是显眼的荣宠,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此刻,他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是顾虑重重。

  如若这一举动惹得众人猜忌,定会以为他借机谄媚,甚至暗中诬陷他人。如此一来,不仅前路多舛,更会招致数不清的明枪暗箭。

  无奈,乾熙帝金口已开,君命难违。他正思忖着该如何应对之时,皇帝似乎看透了他的顾虑,脚步微顿,侧首淡淡道:“你先去吧,稍后再随朕上朝。”

  八皇子心头一松,当即伏地叩首,声音里带着几分动容:“谢父皇体恤!儿臣……并非畏人言,只是不愿平白惹人猜忌。”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微妙,看似平淡却暗藏锋芒。

  他把“太子”二字化作一个泛指的“人”字,既巧妙掩饰了真实心思,又在这看似恭顺的话语中,透漏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畏惧,那是对太子的深深忌惮。

  乾熙帝果然被这隐晦的控诉触动了心弦。当即脸色一沉,指节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击,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朕在,你谁也不用怕。”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父皇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八皇子闻言突然重重跪倒在地,“父皇的恩典,儿臣永世不忘!”

  再抬起头时,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却又在下一刻垂下眼帘,“儿臣怕的是.怕的是以后!”

  这声“以后”说得轻飘飘的,却像一柄钝刀割在乾熙帝心里。没有讲明的期限里,藏着太多不可言说的深意。

  乾熙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八皇子,目光在那微微颤抖的肩上停留片刻,终是淡淡地道:“行了,朕知道了!”

  见乾熙帝神色平淡,八皇子眼底掠过一丝暗喜。

  他与这位父皇相处日久,深知其脾性——越是雷霆震怒之时,表面上越是波澜不惊。相反,若他怒形于色,反倒未必真动肝火。

  八皇子恭敬退出殿外,待行至太和殿前,目光越过诸位大臣,落在众星拱月般的太子身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太子此刻尚且不知,自己已犯下何等大忌。

  “啪!啪!啪!”

  净鞭声响起,文武百官迅速列队,依次入殿。

  沈叶刚刚站定,便见乾熙帝自后殿缓步而出。皇帝神色冷峻,目光深沉,自始至终未看他一眼,却已让人脊背生寒。

  山呼万岁之声渐息,乾熙帝缓缓扫过殿中群臣。

  他指尖轻叩御案,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这两日,倒是热闹得很。朕案头的奏章,堆得连批阅都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一名年轻御史已按捺不住,出列高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按照惯例,乾熙帝素来容人把话说完。可今日,乾熙帝眉峰一挑,眼底寒光乍现:“朕的话,还没说完!”

  短短七个字,却让那御史瞬间面色惨白。满朝文武屏息凝神,只听御座之上传来一声冷斥:“退下!”

  那年轻御史浑身一颤,慌忙退回班列。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有半分迟疑——乾熙帝御极多年,积威深重,何况他方才,还打断了圣言。

  殿内落针可闻。

  乾熙帝目光掠过那御史,转而看向诸位大臣,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今日倒是稀奇,奏事之人,竟争先恐后!”

  “佟国维!”

  被点名的大学士心头一紧,连忙躬身。

  “往后,你们这些阁臣,要好生教导——”乾熙帝的指节重重敲在龙案上,“规、矩。”

  二字如雷,震得佟国维后背沁出冷汗,只能连声应诺。

  正当众人以为此事揭过,乾熙帝却忽然转了方向:“太子。”

  这一声唤,让本就寂静的朝堂,霎时如坠冰窟。

  “朕听闻,你今日亦有本奏。”乾熙帝似笑非笑,“那这第一本,便由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