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尘缘 第三百四十章倭寇

小说:斩尘缘 作者:怡然 更新时间:2025-07-23 10:28:10 源网站:2k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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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吹起水面,水面的波痕如涟漪一般慢慢散开。

  项琰看一眼那散开的波痕,目光重新迎上许尽欢的,轻声说了两句话。

  “来这儿之前。”

  “花了一个时辰。”

  许尽欢脸上的笑一僵,伸出手牵住项琰的右手。

  右手展开,除了拇指外,余下四指都有或深或浅的刀痕,中指上的血渍还没有干透。

  一个最擅长拿锉刀的人,把自己的手弄伤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急了。

  “你……都听说了?”

  “许尽欢。”

  项琰缓缓抽回自己的手。

  “徐行死后,有关你的每一个传闻,我不会允许自己不知道。

  宫里怎么乱,朝廷怎么乱,这个世道要怎么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谁抄家了,谁进大狱了,谁死了,谁活了,谁又坐了那张龙椅,我也不想知道。

  我唯一担心的,是你。

  他们会怎么对你?你有没有事?会有什么事……都牵动着我这里。”

  她指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原本刀枪不入的,但这段日子却变得很脆弱,外头有点风吹草动,它就开始惶恐、害怕。

  前些天,刑部开始调查你的身世,我连着几天没有睡着觉,后来实在撑不住了,让素枝点了两炷安神香。

  可就是这样,半夜我还惊醒过来。

  我梦到你坐的船翻了,我伸出手想救你,你却越飘越远,当时我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月影西斜,照得她的身形有些单薄。

  “我慌得不得了,就跑去刻龙头,许尽欢,我连锉刀都握不稳。 更要命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我坐在那儿,感觉有什么东西流进了我的嘴里,一摸才知道是泪,我自己都吓死了。

  从小到大,我很少哭,所以他们才说我像块木头,这些年,除了爬华山的那一次,我再没有为谁,流过一滴泪。

  我咂摸了一下泪的滋味,是咸的,是苦的,那一刻,我其实就想刻那根木棍了。”

  许尽欢:“为什么没有?”

  项琰下颌线绷得很紧,硬生生带出几分凌厉来。

  “因为没到时候,因为我有办法保住你。”

  “你有什么办法?”

  “我去了一趟宜兴,去求了我大姨父,他和那位是师生关系,卖一卖老脸,你就算杀人放火,都不会有事。”

  宜兴?

  许尽欢眸光浮沉:“你一来一回,花了几天时间?”

  “许尽欢,你问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关于你的事,都和我相干。”

  许尽欢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是骑马去的,还是驾车去的?一来一回用了多长时间?”

  项琰一咬牙:“骑马,十三天时间。”

  京城到宜兴,十三天来回……

  那是片刻都没有停歇啊。

  许尽欢声音发沉:“你怎么求他的?”

  “跪着求。”

  项琰一字一句:“说我项琰此生,不曾对谁动过心,此人,是我唯一心动之人,求他老人家成全。”

  每一个字,就像锉刀一样,锉在了许尽欢的身上,以至于他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

  既开心,又痛苦。

  既甜蜜,又心酸。

  他的声音更沉了,还有些发颤:“谢老大人他……他答应了吗。”

  “他说,此人只是身世曲折,并非乱臣贼子,愿意替你开一开口。”

  项琰说到这里,眼眶狠狠一酸。

  “我得他这一句,觉得这一趟虽然千辛万苦,却什么都值了。回到四九城,我饭也吃得下,觉也睡得着,笃定得不得了,我还让素枝给你捎去一封信……”

  “你在信里说:许尽欢,你什么都不用怕,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

  项琰眼里的血色瞬间涌上来,连同她那张苍白的脸,也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伸出手,死死地揪住许尽欢的前襟,用一种近乎撕心裂肺的声音喊道: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竟然会对他们说,你就是那个倭寇的孩子!”

  倭寇的孩子?

  暗影中,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心头突突两下。

  他们惊悚地朝对方看过去——

  许尽欢不是海盗和**生的孩子吗?

  怎么又会是倭寇的孩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尽欢,我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地想要救你,你却……”

  项琰哽咽着说不下去。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迅速地深吸一口气,“不过没有关系,我有办法,我还有办法。”

  许尽欢看着胸前那双手,一双黑眸深不见底:“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们私奔,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项琰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手忙脚乱地打开来。

  “我连私奔的路线都已经规划好了,就顺着……”

  “项琰。”

  “啊?”

  项琰茫然抬起头。

  许尽欢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把人按进自己的骨血中,永生永世都不让她离开。

  天地。

  安静。

  再无一点声音。

  一轮弯月挂在天空,照着这寂寂的人世间。

  这人世间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绝处逢生,也有人……在劫难逃。

  良久。

  单薄纤瘦的女人用一种近乎乞求的口气,喃喃开口。

  “许尽欢,我对自己说过,如果有六个瞬间,我特别特别特别地想嫁给你,那我就一定要嫁给你。

  现在,六通锁已经做成。

  我求你……求你看在我们十几年相依相伴的份上,替我实现这个愿望。

  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你喜欢海,就在大海边,或者海里的孤岛也行。

  我们生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无所谓。

  他要是有画画的天赋,你就教他画画;他要是愿意跟着我学工匠,我把我一生所学,都传给他。”

  女人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们自己酿酒,酿一种比柳林酒还要好喝的酒,酒在酒窖里存上三年,我们就拿出来喝。

  你喝多了,我扶着你。

  我喝多了,你背着我。

  我们两个都要寿终正寝。

  你可以先走,我愿意死在你后面,死了咱们就埋一起。你看,多圆满啊。”

  是啊,真是圆满啊。

  光是听着,光是想着,都觉得美滋滋。

  这是许尽欢的世外桃源。

  一座孤岛。

  他和她。

  再添一个孩子。

  他幻想了很多年,也期待了很多年。

  许尽欢无声无息地笑了。

  他松开双臂,从袖中掏出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帕子,给项琰一点一点擦眼泪。

  他擦得很温柔,也非常有耐心。

  这个女人的泪,很珍贵,每一颗都是为他落的。

  可惜,他越擦,泪越多。

  她的心,从来不是木头做的。

  无奈之下,许尽欢只有开口。

  “项琰,你知道在那个大雨的夜里,我为什么没有直接问出那句‘我这个浪子,你要吗’的那句话?”

  “为什么?”

  项琰抬起泪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