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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蓉环顾房屋,心里充满留恋。

  她受尽苦难,费尽心血才拥有的第一处房屋,自然舍不得放弃。但是,房子又不能打包带走!

  犹豫会摇头。

  “不卖!”

  不差这几十两银。铜甲兵陆陆续续,已给她找到数株珍贵人参、灵芝,一旦卖掉,她能一夜暴富。

  留下来房屋若没在战火中损毁,说不定有朝一日,她还能回宜阳县定居。

  再说了,房屋是你想卖就能卖掉的?现在世道大乱,大家纷纷出逃,卖给谁去?只怕低价白送人家也不要。

  有那功夫找买主,不如抓紧时间多收集出逃物资。

  那才是她们未来安身立命的本钱!

  张如英赞同苏蓉的决定。

  她曾找房东解除租房合约,但房东早就举家逃亡乡下。徐牙人安慰她不用担心,反正合约到期自动作废,她才没有管房屋租金的事。

  苏蓉不执着房屋归属权是对的。

  身外之物,关键时刻是累赘。

  两人又商量一番细节,列出明后天具体采购的物资,算来算去没有遗漏,方才各自回房间睡觉。

  次日,苏蓉早早起来,召唤出两名铜甲兵。

  一名留在家里保护冬梅和小兰;一名作为张如英贴身保镖兼脚力,随之去采购。

  对于好奇的谭敖,她只解释是雇佣来的人。

  谭敖倒没多想。

  这年头,最不值钱的是人。

  只要给口饭吃,多的是人愿意卖命。

  最怕的是你愿意卖命,人家还瞧不上。

  吃完早饭,苏蓉找出斗笠扣在谭敖头上,几乎挡去他小半个身子,牵住他的手走向衙门。

  小兰舍不得姐姐,眼巴巴送到门口。张如英随之带一名甲兵离开。金冬梅小心谨慎张望左右无人,赶紧将院门关上,把小兰带进屋。

  殊不知,她们的举动落在有心人眼中。

  两名金竹海派出的心腹,蹲守苏蓉家附近很久了,一直没发现异常。正焦虑如何向督尉报告。

  突然发现苏蓉家竟然多出人来,他们立刻精神一振!

  苏家那小丫头留在家,被苏蓉带出家门的孩子是谁?

  还有,他们好像看见金督尉一直想找的妹妹了!

  两人一对眼色,一个继续留在原地监视,一个撒丫子绕路奔向驻军所去报信。

  苏蓉没想到金竹海送出梅玉儿,还没忘记打自己妹妹主意。一路和谭敖商讨论见叶清辞后,该怎么做。担心谭敖过于悲愤,影响告状。

  毕竟执法者断案,讲求真凭实据,不能以受害者喜怒哀乐为转移。

  看着谭敖隐忍痛苦,坚强沉稳的模样,她鼓励地拍拍他的肩。

  这孩子小小年纪,要负担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实在太不容易了。

  来到衙门,苏蓉自然带谭敖从后角门进。轮值的衙役不免多问一句。

  “苏娘子,你带这孩子进衙门是……”

  苏蓉直接将叶清辞这尊大神搬出来:“是县令大人要见这孩子。”

  衙役哪敢多问,正要放行。韩班头过面带怀疑过来。

  “这孩子是谁,如此面生?帽子拿下来看看。非常时期,苏娘子你可不能随便把陌生人往衙门里带!”

  对方一脸正气,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苏蓉知道,这人实际是金竹海**,明里暗里偏向金竹海。

  “大胆!”

  她厌恶这种势利小人,挺身拦住对方伸向谭敖的手,怒斥:“大人要见的人,你敢动手动脚?知道这孩子是谁吗?”

  韩班头下意识发问:“是谁?”

  苏蓉冷笑。

  “你不够资格问!”

  韩班头满心大怒,又不敢当真拦阻苏蓉。谁不知道苏蓉在大人跟前得脸?他只能僵着脸,目送苏蓉带上谭敖,扬长闯进后衙。

  旁边衙役缩缩脖子,默默站到墙根,以防被韩班头的怒火波及。

  谭敖紧紧牵住苏蓉的手,小声道:“姐姐,后来那个衙役,我见过。”

  韩班头?

  苏蓉奇道:“你什么时候见过?”

  “有一回流民在市集暴动,被官兵追杀出城。”

  谭敖回忆。

  “我们藏在暗处,看到一个女人被一群恶徒挟持,随后几名衙役追踪而至。”

  “那几名衙役中,便有今日这人在。”

  谭敖用肯定的语气。

  “我们不敢靠近。看到他们似乎熟识的样子在交谈。恶徒把昏迷的女人交给个高块头健硕的一名衙役,对方忽然翻脸,抽刀将他劈于马下!”

  时至今日,谭敖还记得当时的惊险,面色发白停顿会,继续道。

  “然后他们打了起来。有恶徒高喊什么小人,言而无信?金竹海那厮骑马赶来,帮助衙役把一群恶徒全部解决了。”

  他们当时不明究理,还觉得金竹海是好人。现在看,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原来如此!”

  苏蓉喃喃道。

  她早就怀疑当初金安福英雄救美,成功抱得美人归,是金家人阴谋。

  果然,邓家人中了圈套!

  当然,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人,她没必要为此费心。眼见快走到县署內宅,安抚地低声叮咛谭敖。

  “待会见了大人,照实述说冤情。如果大人一时不能为你做主,也不要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清辞即将离开的人,能答应她的请求,再次帮忙,尽了最大心意,不能强求。

  谭敖面含悲苦之色,仍是乖巧点了下头。

  苏姐姐愿意帮他,县令大人愿意听他申述,已好过一开始他孤军奋斗了。

  两人走进县署內宅,一无所知的曾嬷嬷迎出来,面色不好看。

  “苏氏!什么时候了,你才来上工?咦……这孩子是谁?”

  傅振闻声出来:“曾嬷嬷,这孩子是大人等着要见的,你先去忙吧。”

  曾嬷嬷不敢多言,瞅苏蓉一眼,自己拿着扫帚去干活。

  “这就是那个告状的流民小孩?”

  傅振打量谭敖。

  谭敖乖巧地把斗笠拿下来,站在那里,任他打量。

  瞧清楚谭敖的脸和那身明显的书卷气,傅振面露讶异,随即释然。

  乱世,能把人变鬼!

  天灾人祸面前,其实有钱人和穷人一个样。

  抗不过去,变成谭敖这样很正常。一旦背井离乡成为流民,无论以前什么家世什么背景,都不得不直面生存的残酷考验。

  “跟我来吧。”

  只是,他血未冷。

  因此,面对谭敖,他保留两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