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唐本就性如烈火,见梁山喽啰明晃晃挡住去路,哪里还忍得住?

  他脖子一梗,手掌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冷哼一声道:

  “武寨主,你这是何意?”

  “莫非,还想将我等强行留下不成?”

  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

  宋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刘唐这莽撞的汉子真动起手来,那可就彻底没有回旋余地。

  不料,面对刘唐的质问,武植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刘唐兄弟言重了,也忒瞧不起我武植。”

  “诸位远道而来,便是我梁山的贵客,武某岂有强留之理?”

  他话锋一转,“只是,这夜深露重,山路崎岖,更有水泊环绕,委实难行。万一诸位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我梁山岂不是要背上招待不周的恶名?”

  “武某此举,纯粹是为了诸位的安全着想。”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谁都听得出里面的虚与委蛇。

  武植说完,也不等晁盖等人再开口,目光转向了厅内一侧,落在了林冲身上。

  “林教头。”

  林冲闻声,抬眼看向武植。

  “你且与朱贵兄弟一道,好生安排晁天王、宋押司他们几位先下去歇息。”

  林冲闻言,微微一怔。

  平日里迎来送往、安排住宿这等杂事,多是由“旱地忽律”朱贵一手操办。

  今日寨主却偏偏点了他……

  林冲心思何等敏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武植的用意——

  寨主这是不放心晁盖他们,要让自己亲自盯着。

  只是……厅中兄弟众多,鲁智深、史进等都在,为何偏偏选中自己?

  林冲心中念头急转,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寨主的命令,他必须执行。

  他抱拳沉声应道:“是,寨主。”

  随即,林冲迈步上前,走到晁盖、宋江、刘唐三人面前,微微一拱手:

  “晁天王,宋押司,刘唐兄弟,这边请。”

  刘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走过来的是林冲,后面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晁盖和宋江更是心头一沉。

  别人或许不知,他们岂能不知眼前这位的厉害?

  豹子头林冲。

  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论武艺,厅中诸人,怕是没几个能稳胜于他。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晁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林冲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算是应允,率先抬步。

  刘唐满脸不忿,却也只能狠狠地瞪了武植一眼,闷不做声地跟上。

  望着三人跟着林冲和朱贵离去的背影,武植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精光。

  他确实是故意点林冲。

  原著中,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这伙人上了梁山后,百般言语挤兑、挑唆,最终才使得林冲怒杀王伦,将寨主之位拱手相让。

  如今,物是人非。

  他武植坐镇梁山,自然不会重蹈王伦的覆辙。

  但他也很想看看,如今自己麾下的这位豹子头林冲,在经历了高俅的迫害、梁山的磨砺之后,心性究竟如何?

  面对晁盖这等江湖上名头响亮的人物,又是否还会像原著那般,轻易被其言语所动?

  现在看来,林冲的表现尚算沉稳。

  武植的目光从林冲等人消失的方向收回,落在了厅内另一侧。

  恰在此时,那一直默然不语的入云龙公孙胜,也正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公孙胜嘴角微动,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

  “莫非武寨主,也想让贫道去‘歇息?”

  武植“呵呵”一笑,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公孙道长可是急着下山?”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不急着走,咱们相安无事;你若执意要走,那就别怪我梁山“招待不周”了。

  赤裸裸的威胁,却被他说得云淡风轻。

  公孙胜也是“呵呵”一笑,抚了抚颌下短须:

  “贫道昨夜偶观天象,窥得了梁山泊上的一些玄机秘密,不知武寨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言下之意,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武植心中了然。

  这公孙胜虽与晁盖一同前来,但心思显然并不在一条线上。

  他早就看出来了。

  “道长既有雅兴,武某自当奉陪。”武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长,这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走了出去。

  厅内剩下的好汉们,此刻的注意力大多落在了杨志身上。

  九纹龙史进性子直,率先拱手说道:

  “杨制使就算有话要问寨主,也该等晁盖那伙人走了再说。当着外人的面,岂不是让他们看了笑话?”

  鲁智深也附和道:“就是啊!自家兄弟的事,关起门来说便是,何必给外人瞧了去?”

  杨志闻言,脸上也是臊得慌。

  他方才酒劲上头,加上生辰纲之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一时冲动便质问出口,哪里顾得上这些?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鲁莽。

  万一寨主真把劫生辰纲的凶手给抓上山来,自己日后又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寨主?

  ……

  另一边,武植引公孙胜来到一处僻静的回廊下。

  此处远离喧嚣,只有夜风吹拂。

  月光洒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还未等武植开口,公孙胜已悠悠问道:

  “武寨主的伤,可曾痊愈了?”

  此言一出,武植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但随即恢复如常。

  当初黄泥岗劫取生辰纲,武植被眼前这位“入云龙”的道家术法击伤,后来还是公孙胜给了疗伤解药。

  这件事除了当事人,外人绝难知晓。

  如今公孙胜旧事重提,显然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

  武植面上不动声色,淡然道:

  “有劳道长挂心。道长亲自赐下的灵药,效果自然是好得很,武某早已痊愈。”

  算是间接承认了。

  公孙胜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武植直接问道:

  “道长既然早已认出武某,为何方才在厅中,当着晁盖宋江等人的面,不将此事挑明?”

  若是那时公孙胜揭穿他的身份,恐怕局面会更加混乱。

  公孙胜闻言,又是“呵呵”一笑,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武寨主当初在黄泥岗布局之时,恐怕就已经算到了有今日之局面吧?”

  “既然一切皆在寨主算计之中,贫道又何必去做那等无趣之人?”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武植以前看原著的时候,就有一点很想不通。

  杨志明显是被晁盖等人劫走生辰纲才落草为寇。

  结果后来还甘心为梁山卖命,逻辑上就讲不通。

  不只是杨志,还有朱仝、李应、卢俊义等,都是直接被梁山用毒计陷害才上的梁山。

  他们居然都没和梁山之上的人起冲突。

  所以武植当初没有直接从杨志手中劫走生辰纲,就是为了日后和杨志的关系着想。

  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忧很有必要。

  武植想了想问道:“公孙道长乃得道之人,让武某佩服!但武某想不通,道长缘何跟那晁天王混在一起?”

  这句话明显是在试探公孙胜和晁盖的关系,到底铁不铁。

  不铁的话,就要趁机拉拢。

  对这位大法师,武植可是惦记很久了。

  公孙胜呵呵一笑说:“家师算出天下有变,特命我下山寻找应龙劫主,助其一臂之力。

  贫道不才,误以为那托塔天王便是家师所指之人。

  现在看来,家师说指的应龙劫主应该便是你武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