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的突然出现,让李瓶儿有点心虚。

  毕竟,西门庆和花子虚素来交好。

  要是被西门庆看出点什么端倪……

  李瓶儿不敢想下去,下意识垂下了眼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西门庆是何等精明的人物?

  他迈着方步,径直走到李瓶儿面前,声音带着刻意的沉痛:

  “弟妹,真是想不到,花贤弟正直壮年竟遭此横祸!”

  “唉,世事无常啊!”

  “还请弟妹节哀顺变,万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他真是花子虚的至交好友一般。

  李瓶儿强压下心头的紧张,连忙行了一礼低声道:

  “多谢西门大官人挂怀。”

  西门庆的目光在李瓶儿的俏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贪婪。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武植,问道:“没想到,武老板竟与我这弟妹也如此相熟?”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看似寻常问候,实则暗藏机锋,意在试探两人的关系。

  灵堂内外,不少前来吊唁的宾客和花府下人,也都竖起了耳朵,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

  李瓶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武植说错话。

  武植对西门庆抱了抱拳道:

  “火锅店是租用了李娘子的一处铺面。”

  “说起来,李娘子还是我的房东。”

  “今日听闻花大官人不幸去世,于情于理,在下都该来上柱香。”

  “恰好今日也是该交月租的日子,便一并送来,也省得李娘子在这种时候,还要为这点小事分心。”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李瓶儿将铺子白送给武植这件事,本就只有极少人知晓。

  在外人看来,武植租用李瓶儿的铺子开火锅店。

  如今房东家里出了事,租客前来吊唁,顺便交个租金,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站在一旁的李瓶儿,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悄然落回了肚子里。

  西门庆听完武植的解释,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租铺子?交租金?

  呵,说得倒是好听。

  他西门庆是什么人?风月场上的老手,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

  他岂能看不出,刚才武植和李瓶儿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

  没点猫腻才是怪事。

  一想到这,西门庆心头就升起一股怒火。

  话说他早就看上了李瓶儿,正想找机会弄到手。

  谁曾想,竟然被武大郎这个卖炊饼的捷足先登。

  这口气,他西门庆如何咽得下?

  更让他愤怒的是,花子虚死了,留下李瓶儿这个美貌寡妇,还有花家那偌大的家产。

  李瓶儿一个妇道人家,肯定守不住家业。

  若是被武大郎这厮趁虚而入,搞不好最后人财两得。

  他西门庆看上的女人和财富,岂能容忍被一个卖炊饼的染指?

  先前他对武植的不满,仅仅因为潘金莲。

  觉得这武大郎走了**运,娶了那般美貌的娘子,心里不平衡。

  但那也仅仅是想“玩玩”的层面,还没到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武大郎不仅可能已经“偷吃”了他看上的李瓶儿,更有可能夺走他觊觎已久的花家财富。

  这已经严重触及了西门庆的底线和利益。

  这一刻,在西门庆眼中,武植变成了一个必须尽快铲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朝着武植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虚假的赞许:

  “想不到武老板竟如此心细。”

  “在这种时候,还能想着为弟妹分忧解难,真是有心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武植懒得跟西门庆多费唇舌,淡淡道:

  “西门大官人谬赞了。”

  “分内之事罢了。”

  “灵堂肃穆,在下不便久留。”

  “店那边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这便先告辞了。”

  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看西门庆一眼,转身便朝着花府大门走去。

  西门庆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重新落回了李瓶儿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俏脸上。

  他往前又凑近了一步,距离李瓶儿更近了些,关切道:

  “唉,花贤弟走得如此突然,留下这偌大的家业……”

  “弟妹你一个妇道人家,无依无靠,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李瓶儿玲珑有致的身段上逡巡,眼底深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望。

  “弟妹,你听我说。”

  “咱们两家素来交好,花贤弟更是我的挚友亲朋。”

  “如今他不在了,我这个做兄长的,理应照拂一二。”

  “往后,你若是有任何难处,尽管派人来府上找我,千万莫要跟我客气。”

  若是换做寻常不知内情的妇人,怕是早就感激涕零,将他引为依靠了。

  可惜,他面对的是李瓶儿。

  李瓶儿早就看透了西门庆那点龌龊心思。

  对方觊觎她的美色,觊觎花家的财产。

  若是没有武植的出现,她李瓶儿面对西门庆这样的橄榄枝,或许还真会考虑对方。

  现在的她,身心早已属于武植,自然不想和西门庆有过多牵扯。

  “多谢西门大官人挂心。”

  “花家虽遭变故,但家中尚有老仆可供差遣。”

  “些许小事,奴家尚能应付周全,不敢轻易叨扰大官人。”

  李瓶儿一番话不卑不亢,既全了礼数又明确划清了界限。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我李瓶儿的事情,用不着你西门庆瞎操心,离我远点!

  西门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当然听懂了李瓶儿话里的意思。

  好你个李瓶儿!

  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这一下,西门庆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若不是心里有了依仗,有了别的男人撑腰,她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岂敢如此明确地拒绝好意?

  “呵……”

  西门庆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暗说你放着我西门庆这般财雄势大、英俊潇洒(自认为)的人物不要。

  居然将宝押在了一个卖炊饼起家,侥幸开了个火锅店的武大郎身上。

  放心,用不了多久,武大郎和他的铺子都要完蛋。

  到时候,潘金莲和你李瓶儿都将会成为我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