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傻柱已经回厂里去了,留下秦淮茹一个人守在病床边。

  床上的棒梗脸色煞白,嘴唇干裂,闭着眼睛,眉头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秦淮茹轻轻掖了掖棒梗身上的薄被,心里五味杂陈。

  这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正想着,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贾张氏走了进来,脚步又急又乱。

  “我的乖孙啊!”

  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棒梗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心疼得声音都变了调。

  老虔婆扑到床边,仔细端详着棒梗,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担忧。

  看了好一会儿,贾张氏这才直起身,猛地扭过头,看向秦淮茹。

  脸上的心疼瞬间变成了冷硬和责难。

  “秦淮茹!我跟你说,出大事了!”

  “刚才陈远托人捎话回来了!”

  “说是棒梗偷了他家的五金件!”

  “让咱家赶紧把东西还回去,不然…不然他就要去派出所报警!”

  秦淮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什么?”

  “五金件?他又偷什么五金件了?”

  这孩子是疯了吗!

  秦淮茹扭头看向病床上的棒梗,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当即推搡棒梗,“你给我醒醒!”

  棒梗被推醒,不耐烦地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怨怼。

  “干什么呀!烦死了!”

  他声音虚弱,但语气里的叛逆一点不少。

  “你又偷什么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偷陈远家的五金件?人家是干部,你惹得起吗?这海鲜是不是也是你偷吃的?花了咱家六十块医药费你知道吗!”秦淮茹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棒梗听着母亲的质问,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把头扭向一边,看着墙壁,梗着脖子,“哼,谁让他霸占了我们家的房子,上次还打我,我就偷!”

  贾张氏一听孙子这话,立马在旁边帮腔,“就是!都怪那个陈远!小王八羔子,心肠那么歹毒!把我们家棒梗害成这样!”

  她唾沫横飞地骂着,完全不觉得棒梗偷东西有错,只是觉得不该被抓住。

  秦淮茹听着这母子俩一唱一和,一个不知悔改,一个颠倒黑白,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突然被气笑了。

  “呵……”

  “好,好,你们都有理,都是陈远的错!”

  她指着棒梗,又看向贾张氏,眼圈都气红了。

  “他偷东西还有理了!妈,你也就继续惯着他吧!”

  “我看你是巴不得他以后进去!”

  “这件事,你们自己惹出来的,你们自己解决!别找我!”

  “大不了,等他进去以后,您老人家就多跑几趟少管所去看他吧!”

  秦淮茹甩下这几句狠话,是真的心寒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贾张氏一听秦淮茹这话,特别是听到“少管所”三个字,脸上的横劲儿顿时就垮了。

  一把拉住秦淮茹的胳膊,语气软了下来。

  “棒梗再不对,那也是你的亲儿子,我的亲孙子啊!”

  “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走吧?”

  “这家里里外外,钱现在都归你管,你想想办法吧。”

  “那个陈远……那个小王八犊子,他可是真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秦淮茹心里一阵无力。

  她能有什么办法?

  “妈,我哪有钱啊?”

  秦淮茹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为难。

  “棒梗这次住院的手术费,还是我找傻柱先借的,到现在还没还上呢。”

  “我上哪儿再弄钱去赔那什么五金件?”

  她转头又问病床上的棒梗。

  “你偷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值多少钱?”

  棒梗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小声说道:“就是些铜疙瘩铁疙瘩,看着挺新的……”

  “我问你值多少钱!”秦淮茹追问。

  “我哪知道值多少钱……”棒梗声音更小了,“我就……我就卖了三块钱……”

  “陈远说了,那五金件还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市面上不好买!怎么才卖了三块钱?”贾张氏在旁边,语气焦急。

  秦淮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卖到哪儿去了?”她强压着怒火问棒梗。

  “就…就西郊那个最大的废品铺,问了好几家,他们都不敢收,就那家收了。”棒梗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怯意。

  西郊?那么远……

  去赎回来?

  那废品铺的老板,能认账吗?

  就算认账,人家会三块钱卖给她吗?

  秦淮茹心里盘算着。

  她看了一眼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旁边急得快哭出来的婆婆。

  不去试试,又能怎么办呢?

  真让陈远报警吗?

  那棒梗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完了。

  “唉……”秦淮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去西郊跑一趟吧。”

  “看看能不能……花三块钱把东西赎回来。”

  跟贾张氏交代了几句照顾棒梗的话,秦淮茹拿上自己干瘪的钱包,离开了医院。

  秦淮茹挤上了去西郊的公交车,车厢里人挤人,空气混浊。

  她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街景,心里一片茫然。

  车子摇摇晃晃,过了许久,才终于到了西郊。

  下了车,按照棒梗说的,秦淮茹走了好长一段土路,才终于找到了那个废品铺。

  铺子门口堆满了各种废铜烂铁、旧纸箱、破塑料,乱七八糟。

  一个穿着脏兮兮背心,剃着光头的壮硕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一张破藤椅上,摇着一把大蒲扇。

  秦淮茹走了上去,“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

  光头老板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啥事?”

  “就是……昨天,有没有个半大孩子,来您这儿卖过一批五金件?黄铜的,高精度的,有些还带齿轮,还有些别的,看着挺新的。”秦淮茹小心翼翼地描述着。

  “不知道!”光头老板眼神警惕,立刻把蒲扇一合,不耐烦地说道,“天天那么多人来卖废品,谁记得清?”

  秦淮茹心里一沉,看来想原价赎回去是没戏了。

  “老板,那……那您这儿有没有那种卖?我想买点。”

  光头老板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旁边一个杂乱的角落,扒拉了几下。

  他手里拿出几个黄澄澄的铜件,又合页,螺母....正是棒梗描述的那一批五金件!

  “你说的是不是这种?”

  秦淮茹明知是棒梗卖来的,此刻也只能询问:“对!就是这种!老板,这个怎么卖?”

  光头老板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斜眼看着秦淮茹,“嘿,这可是好东西,不好弄,看你诚心想买,这样吧,一共算十八块!”

  “十八块?!”秦淮茹面色发沉,这一二来去棒梗算是家底都要被棒梗折腾光了!

  “老板,您行行好,便宜点吧!”

  “便宜?”光头老板嗤笑一声,“十八块,爱要不要!”

  秦淮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里面只有几张毛票,还有一些钢镚,别说十八块,连三块钱都勉强凑够。

  这点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秦淮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站了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知道再求下去也没用了。

  秦淮茹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废品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西郊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

  怎么办?

  东西赎不回来,陈远那边怎么交代?

  难道真的要看着棒梗被抓走吗?

  不,不行!

  秦淮茹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不能放弃。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看来,只能去找陈远了。

  虽然他知道陈远抱的什么想法,但此刻也别无他法了....

  打定了主意,秦淮茹不再犹豫,乘着公交车来到红星街道办门口。

  一直等到下班时间,街道办的人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秦淮茹远远便看到了陈远,快速迎了上去。

  “陈,陈干部……”她声音有些发紧。

  陈远闻声停下脚步,转过头。

  看着秦淮茹那副忐忑模样,他大概猜到了来意,八成是为了棒梗的事来的。

  “秦姐?有事?”

  秦淮茹搓着手,脸上努力挤出笑容:“陈干部,那个……关于棒梗的事……”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陈远的脸色。

  “我想能不能找个地方,我单独跟您……谈谈?”

  陈远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目光赤裸裸落在秦淮茹身上。

  正好他这几天住华侨大厦,天赐良机啊!

  “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