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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诺的嘴是开了光的。

  还真被她说中了,江淮衣整夜未归。

  回来时,已经是卯辰相交了。

  沈棠雪倒是不至于一整夜没睡。

  她是做衣服做到了子时,实在惦记着章家下聘的事,东西都没有收拾好,就那么随意地放在桌上,躺下就睡着了。

  阿诺把东西给收拾走,将被子抱了过来,才没有让她着了凉。

  江淮衣带着满身寒意回来时,隔着花窗看见的,就是她榻上睡着的模样。

  阿诺被惊醒,“世……”子。

  阿诺的声音还没完全出来,江淮衣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打扰少夫人休息。”

  他的声音只有气声,轻的几不可闻。

  阿诺连忙点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江淮衣自己卸下了斗篷,还有带着寒意的外袍,让听松带走,又去洗了脸,才靠近了软榻。

  沈棠雪睡梦中依稀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不自觉地向他靠近。

  “世子。……”

  江淮衣心里暖暖的,“原来,你做梦也会梦到我呢。”

  说着,她察觉到热源,不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江淮衣一惊,差点没接住她,好险,他站住了。

  “这榻睡着不舒服,我抱你回床上去。”

  睡梦中的沈棠雪发出了低低的声音,也不知道嘤咛了些什么。

  就好像第一次在青龙寺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靠在大树下睡着了,嘴里边喃喃地念着什么。

  不过。

  沈棠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榻上换到了床上,只觉得这个榻好像大了一些,软了一些,旁边还有个火炉子。

  她抱住了火炉子,又沉沉睡去。

  直到被闻书的声音叫醒。

  “少夫人,少夫人。……”

  沈棠雪惊醒过来,看见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正要起来,才发觉胳膊被江淮衣抱住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棠雪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又忆起自己迷迷糊糊地好像抱着个大暖炉,他不会就是那个暖炉吧?

  好像也说得通。

  沈棠雪唇角忍不住上扬,轻轻地将胳膊抽出来。

  没曾想,还是把他给惊动了。

  “夫人。”他的嗓音低沉,带着惺忪睡意和晨起特有的沙哑,悦耳的不可思议,“你怎么醒这么早?”

  “不早了,今日章家来下聘,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淮衣打了个哈欠,“天亮的时候。”

  “那你再睡会儿。”沈棠雪说完就下床了。

  江淮衣也跟着利索地下了床,从背后抱住了她,“今日可是咱们侯府的大日子,我的妹妹要纳征,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在呢?”

  “全让夫人一个人操持,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做丈夫做哥哥的不上心?”

  沈棠雪略作沉吟,“世子说的在理,那你就快起来收拾吧。今**这个侯府世子,可要有个侯府世子的样子了。”

  “夫人说的是。”江淮衣尾音上扬,趁机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

  “你……”

  待沈棠雪要打他,人已经闪的老远去了。

  “无赖。”

  却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沈棠雪随后便唤了闻书她们入内伺候。

  简单洗漱过之后就开始装扮了。

  今日温梨纳征,章家下聘,侯府还有盛大的宴席备着,沈棠雪这个当家世子夫人,自然也是要盛装出席的。

  新婚之后的几个月,她都是穿红的,今日是温梨的大日子,她就不抢温梨的风头了。

  今日闻书给沈棠雪挑了一身浅紫色的行头,外头的长褙子是浅紫色的,做了全缘边的绣月季花楣子,袖口也同样做了楣子,低调中带着奢华。

  里面的短褙子是浅杏色,袖口和领口则是做了昙花的楣子,穿在里层不会露出来。

  还有一层无袖的背心,是浅蓝色的。

  颜色虽然清雅,也是冬衣,但穿起来却是层层叠叠的,却有说不出来的飘逸,半点不显得臃肿。

  下裙是一条五彩色的两片裙,像是江彩虹穿在了身上,冬衣做这样的颜色属实不多,主要是有些料子不好染色。

  但她这样搭着,不但不会被颜色喧宾夺主,反而衬得越发清雅脱俗。

  妆面也是以素雅低调为主,浅敷妆粉、淡扫蛾眉,只有胭脂用的中了一些,突出了朱唇。

  头上戴的是绢帛的发冠,与时下的高门妇人用的无甚差别,小小的区别在于垂坠下来的不是发呆,而是手编的璎珞。

  格外的雅致不同。

  收拾妥当。

  沈棠雪便领着闻书和喜凤去了前厅。

  听琴和阿诺则去了淡白院,作为今日的主角,温梨虽然不会在下聘的时候直接露面,但宴席的时候她才是主角。

  作为准新人,她怎么能不好好打扮呢?

  让听琴去,主要是看着她一些,别让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沈棠雪披了斗篷,与侯夫人一起在门前迎客。

  风很大,江淮衣和侯爷便过来了,让她们领宾客到前厅。

  今日侯府纳征是大事,凡事能得帖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绝不会故意迁延不来。

  在这种日子给侯府难堪,那就是给自己难堪。

  不多时,前厅就坐满了宾客。

  “吉时到。”刘管家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章家人到。”

  门口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鼓乐也跟着奏响。

  这热闹的场景,并不比迎娶的时候小。

  章家大爷和章夫人以及章勤章公子还有章五姑娘一家都到了,便是章家其他房的人,也都来凑了热闹,声势浩大。

  而且章家今日也是下了大手笔了。

  一台又一台的聘礼抬了进来,媒婆在前面喜笑颜开地拿着聘礼单子,递到了刘管家手上。

  “临街旺铺六间,取六六大顺之意;……”

  “庄子两座,寓意好事成双;……”

  “极品红珊瑚手钏一对;……”

  “珍品翡翠头面、玛瑙头面各一套。……”

  ……

  随着刘管家念出聘礼单子的明细,今日来观礼的宾客纷纷竖起大拇指,章家人的腰杆都挺得格外的直

  不过,聘礼除了这些死物,还有最重要的一样,那就是聘雁。

  章勤大手一挥,下人抬进来一个笼子。

  “聘雁一双,是晚辈对温梨姑**一片赤诚心意,请江侯爷、夫人笑纳。”

  大雁向来是象征婚姻忠贞不渝的,他在这样的数九寒天还能弄来一对活蹦乱跳的大雁,可见其用心。

  前厅里掌声雷动,纷纷夸赞章勤是“有心有意”、“诚意十足”、“文武兼备”,溢美之词,毫不吝啬。

  后堂里,温梨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