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每一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场中那头暴怒的雄狮,张德彪。

  独眼龙王五被那股凶悍的气势顶得连连后退,胸口发闷,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那只独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个小白脸不对劲!

  这股子杀气,绝对不是养尊处优的禁军统领能有的!

  这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才有的眼神!

  “怎么?怕了?”张德彪咧嘴一笑,笑容比恶鬼还要狰狞。

  他一步步逼近,脚下那半截断裂的镣铐,被他用脚尖一挑,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不是不服吗?”

  “不是说老子是软蛋吗?”

  “来!”

  王五被激得血气上涌,那点惊骇瞬间被无边的愤怒所取代。

  他王五连人肉都啃过,会怕一个阶下囚?

  “兄弟们,一起上!”王五怒吼一声。

  “给他点颜色瞧瞧!”

  “让他知道,咱们亲兵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统领的!”

  “上!”

  人群中,瞬间冲出十几条壮硕的身影。

  这些人,都是王五的铁杆兄弟,也是这群人里最能打的刺头。

  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从四面八方,朝着张德彪合围而去!

  他们没有武器。但他们的拳头,他们的牙齿,他们的身体,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台上的李季,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抱起了双臂。

  他就是要让张德彪,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去征服这群野狼。

  不然镇不住。

  十几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了攻击。拳风呼啸,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响!

  然而,张德彪动了。他的动作,没有半分花哨,只有纯粹到极致的速度与力量!

  “滚!”

  一声爆喝!

  他手中的半截铁链,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地抽向了最先冲到面前的一个汉子!

  一声脆响!

  那汉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像是被攻城锤砸中,横着就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一口血箭狂喷而出!

  一击!

  仅仅一击!

  一个在考验里里活下来的悍卒,就这么废了!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剩下的十几人,攻势为之一滞。

  可张德彪却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整个人如同陀螺般旋转起来,手中的铁链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

  “砰砰砰!”

  沉闷的击打声,密集得如同雨点打在芭蕉叶上!

  伴随着的,是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和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铁链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无人能挡其锋!

  那些凶悍如狼的汉子,在张德彪面前,脆弱得就像是纸糊的娃娃!

  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张德彪那蛮不讲理的巨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王五看呆了。他那只独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张德彪一链子抽断了一个兄弟的小腿!

  他看到张德彪用铁链的末端,精准地砸在另一个兄弟的下巴上,满口牙齿混着血沫飞溅!

  他看到张德彪一脚将一个企图从背后偷袭的人,踹得胸骨塌陷,倒在地上像只虾米一样抽搐!

  这不是打斗。这是屠杀!

  单方面的屠杀!

  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

  地上已经躺了十四个人。

  每一个人,都在痛苦地哀嚎,翻滚,再也站不起来。

  整个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十四个人的呻吟,和所有人粗重的呼吸声。

  张德彪,宛如一尊浴血的魔神,站在场中央。

  他的囚服,已经被撕裂了好几处,露出下面古铜色的,虬结的肌肉。

  那些肌肉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新的,旧的,刀伤,剑伤,箭伤。仿佛一张狰狞的地图。

  这他**,哪里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这分明是一头从地狱深处挣脱枷锁的猛虎!

  张德彪缓缓转过身,那双赤红的眼睛,落在了已经僵在原地的王五身上。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王五的额头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那股子从忘川谷里带出来的狠劲,在张德彪那实质般的杀气面前,被碾得粉碎。

  张德彪走到了王五的面前。他没有动手。

  他只是把那根还沾着血肉的铁链,扔在了王五的脚下。

  然后,他挺直了腰杆,扫视全场。

  胸中的那股恶气,那股被囚禁,被羞辱的怨气,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轰然炸开!

  “还有谁!”

  声浪滚滚,如雷霆炸裂!

  震得整个演武场的尘土,都簌簌飞扬!

  “噗通!”

  王五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不是被打败的。他是被那股气势,活生生压垮的!

  他朝着张德彪,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末将王五参见统领!”

  一个人的下跪,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台下,那四百多名还站着的汉子,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

  他们的脸上,再无半点不服。

  取而代之的,是敬畏,是狂热,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军中只认强者!

  张德彪,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证明了他有这个资格!

  “参见统领!”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高台之上,李季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笑意。

  很好。

  这才是他想要的亲兵卫。

  一头猛虎,率领一群恶狼!

  他走下高台,来到张德彪的面前,亲手扶起了他。

  “张统领,从今日起,这四百八十三名兄弟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张德彪虎目含泪,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负世子所托!”

  李季点点头,目光扫过所有人。

  “很好,从今往后,你们要记住,张统领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违令者,斩!”

  “是!”

  众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

  京城的繁华,一如往昔。

  福源楼,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此刻正值午市,人声鼎沸。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上。

  满堂的嘈杂,瞬间安静下来。

  “列位看官,今日咱们不说那三国,也不讲那水浒,咱们就聊聊,这京城里,最新鲜的怪事!”

  说书先生呷了口茶,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话说那南郊之外,天降暴雨,山洪暴发,淹了不知多少村庄田地,可就在这大水退去之后,怪事,就来了!”

  “有人在淤泥里,发现了好几块黑不溜秋的怪石头!”

  “那石头,入手冰凉,上面还刻着鬼画符一样的字,谁也看不懂!”

  “有胆子大的,把石头搬回了家,你猜怎么着?”

  “嘿。当天晚上,他家的鸡鸭猪狗,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他自个儿也大病一场,差点见了阎王!”

  楼下,响起一片吸冷气的声音。

  “这还不算完!”说书先生更是压低了声音,说得神乎其神。

  “宫里的钦天监看过之后,都说这是不祥之兆。是上天在示警啊!”

  “这石头上的字,翻译过来,就是天道不公,妖星祸世八个大字!”

  这话一出,整个酒楼都炸了锅。

  “我的天,妖星祸世?这是要出大事啊!”

  “难怪最近天灾不断,原来是应了这兆头!”

  “可这妖星,指的是谁啊?”

  议论声中,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绸缎,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突然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要我说,这事儿啊,邪门得很。”

  “你们想想,那石头,是从哪个村子附近冲出来的?”

  “好像是叫什么李家村?”

  “对咯!”瘦小男子一拍大腿:“那前几日,咱们那位贤名远播的李季世子,是不是就去过那儿?”

  众人一愣,纷纷点头。

  这事儿不是秘密,世子体恤灾民,还亲自去探查,被传为一段佳话。

  瘦小男子看众人上钩,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

  “我可听说了个小道消息,咱们这位世子爷,身世可不一般呐。”

  “据说,他压根就不是王妃亲生的,而是当年王妃在南下省亲的路上,从一个村妇手里抱来的!”

  “你们猜,那个村妇,是哪个村的?”

  话音未落,满堂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与不可置信。

  这个消息,比什么妖星祸世还要劲爆!

  王府世子,竟然是个野种?

  而且,还是从那个冲出怪石的村子里抱出来的?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所有人的心底,疯狂滋生!

  “你胡说八道什么!”

  邻桌一个汉子,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出声呵斥。

  “妄议王府,你不要命了!”

  那瘦小男子嘿嘿一笑,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只是那眼神里的得意,怎么也藏不住。

  目的已经达到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人们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一时间,酒楼里再无人高声议论,只有窃窃私语和惊惧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