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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惊鸿缓缓勾起嘴角:“有一哑女在你身边侍奉了许多年,本尊起初以为你只是习惯此人的侍奉,后来才从前妖庭老人口中得知……”

  他猛然掀开女子的面容,那女子长相秀婉丽,气质尤为高雅,令人见之难忘。

  此刻,女子眼神慌张失措,她张口想要说话,舌头早已被人割断。

  “是因为她长得……像你的母后。”

  封墨寒的脸色终于变得一片惨灰。

  “前代妖后确实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将你的父亲封图皇捧上至高之位,封图皇却趁着她妖力虚弱之际,化出青蛟妖身吞噬她。”

  “妖后誓死抵抗,带着封图皇同归于尽。自此,你母后的死,便成为你胸中永远的痛。”

  “你一直流连万花丛中,看似风流无情。实际上,你只是在这千千万万的女子身上,寻找你母后的影子……”

  叶惊鸿讥讽道:“自幼失去双亲的妖皇,不过是一个想娘亲的孩童罢了。”

  叶惊鸿的话如同利剑,直击封墨寒内心深处数千年的隐痛。

  封墨寒再也不复之前的镇定自若,他大声呵斥:“一派胡言!”

  “叶惊鸿!孤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哑女,便放过你的徒儿和挚爱……”

  “哦,是吗?”叶惊鸿伸手“啦擦”折断哑女的一只手臂,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哑女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哀鸣声,仿佛能刺痛人心。

  她的眼眶**泪花,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呼唤着他:“寒儿、寒儿。”

  “叶惊鸿!”封墨寒愤怒咆哮,额头青筋暴起,“你给我住手!”

  曾经挂着戏谑笑容的面孔,再也笑不出来。

  记忆,随着御书房数万张画卷缓缓地展开。

  昏黄的烛火中,母后为他刺绣着宝蓝色华服;

  冬夜的月色下,母后与他一同剪梅祈福平安;

  生辰之日,母后握着他稚嫩的手掌,一笔一划和他勾勒着剔墨纱灯。

  在封墨寒的心底,世间万千佳丽,都无法与他温柔的母后相提并论。

  第一次见到哑女时,与母后的三分相似的容貌,足以让他失了神。

  可是这女人的声音太过粗哑,与母亲清冷温柔的声音大相径庭。

  因此,封墨寒派人割去了她的舌头,又花费长时间教她宫廷礼仪,让她一步步成为记忆中的母后。

  三分的相似足以令他失魂落魄,更别说此时哑女,与记忆中的母后已有五六分的相似。

  看着她一遍又一遍,无声痛苦地喊着他“寒儿”“寒儿”。

  封墨寒的心脏,犹如锥心刺骨般痛楚。

  “切肤之痛,锥心刺骨。”叶惊鸿笑盈盈地望着他,“封墨寒,你感觉如何?”

  封墨寒连续深呼吸,试图平息胸中的波涛。

  封墨寒咬牙切齿:“孤同意和你,一换一!”

  叶惊鸿没有丝毫犹豫,再次伸出手欲折断哑女的另一只手臂。

  封墨寒嗓音沙哑嘶吼,如同火山爆发:“住手!勿生魔尊你若再敢动她,孤便也折断你徒儿和挚爱的手!”

  “孤也要让你也感受一番,锥心刺骨之痛!”

  叶惊鸿顿住了动作。

  他赤红的龙瞳,久久徘徊在两人的身上,最终只是道:“好,本尊同意一换一。”

  时间紧迫。

  叶莲衣万分焦急地询问:【书书,你怎么样了?】

  小黄书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主人……小树已经长到三米多高了,树干也有碗粗了……书书……还在努力的生……】

  叶莲衣只能寄托于,叶惊鸿还能继续拖一拖。

  从这个高度坠落的力道,只有碗粗的树干,还是承受不住她的。

  “你要换谁?”封墨寒的这个问题如同枷锁,再次将叶惊鸿紧紧捆缚。

  叶惊鸿望向一袭金丝华服的叶莲衣,她的眼神倔强,似乎在奋力自救。

  他又将视线转向一身白衣的宋依依,朝他露出期待的微笑。

  叶惊鸿的心跳如雷声般震耳欲聋,他一瞬间以为又回到了那个雷雨夜。

  年少的叶惊鸿躺在泥潭,蝇虫咬着腐烂破损的龙尾。

  一尘不染的仙子从天而降,伸出有力的双臂,将他从泥泞之中捞起。

  他瑟缩着肩膀:“仙子,我很脏,会弄脏你的白衣……”

  叶拂将浑身淤泥的他,紧紧扣入自己的胸膛。

  她坚定而温柔道:“不脏的,你是世上最干净、最漂亮的美少年。”

  叶拂会用茉莉花煮过的水,为他浣洗长发,用玉梳一遍遍温柔梳理他的秀发。

  他总会躺在叶拂的双膝上,贪恋地嗅着她身上温柔的枯荷香。

  她是长姐,是师尊,更是他黑暗人生唯一的光芒。

  年少的叶惊鸿恨不得自己是一块冰,融化在叶拂的怀里,永远都不出来。

  后来,叶拂不见了。所有人都告诉她,三生城主叶拂已经仙逝了。

  叶惊鸿不肯相信,他宁愿相信叶拂是将他抛之脑后,飞升上界逍遥快活去了。

  叶惊鸿又变成孤身一人,他叫“姐姐”,再也没有人应过了。

  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多少个日夜。

  叶惊鸿手染无数鲜血,踩着无数人的尸骸,爬到如今的高位,成为肮脏至极的勿生魔尊。

  三百多年后,当他以勿生魔尊的身份重逢叶拂时。

  叶惊鸿激动到浑身颤抖。

  姐姐还活着,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叶惊鸿欣喜若狂,向她拥抱的时候,却被一柄冷剑刺穿了胸膛。

  叶惊鸿茫然无措地看向对方。

  她冷淡的凤眸是浓浓的厌恶:“大胆魔头!胆敢来犯我太虚宗!”

  她的眼神冷漠而绝情,仿佛在看罪大恶极的仇人。

  原来,她不是三生界的叶拂,而是太虚宗的叶拂衣。

  若她是“叶拂衣”的话,他的姐姐……他的姐姐叶拂又去了哪里呢?

  叶惊鸿拔出肩头的问心剑,握紧的手心割得鲜血淋漓。

  他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只有这般奇怪的声音,才能隐藏住他几乎抑制不住的哭腔:“拂衣老祖的剑法……不过尔尔!”

  若她的剑能再准几分,一剑直接刺穿他的魔心。

  让他死在这一场失而复得的美梦中,该多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杜鹃啼血,痛不欲生。

  叶惊鸿像着了魔似的,总会出现在叶拂衣的面前,用尽手段地引起她的注意。

  他渴望能唤醒她曾经的记忆,想起他们在三生界度过的年年月月。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叶惊鸿绝望地想,或许,他永远也等不回来,他的姐姐叶拂了。

  后来,当叶拂衣的问心剑,一剑捅穿他的魔心。

  叶拂衣用着杀之后快的眼神,声声泣血嘶吼道:“勿生魔尊!你怎么不死呢!你**啊!”

  他想,她这般希望的话,那他就**吧。

  他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莲花灵湖之中,等着心头血一点点流尽。

  可那血流得实在太慢了,他便拿出**,一刀刀地往里地捅。

  然而,那一颗小小的莲子浮上来,悄悄地吸走了他的心头血。

  那是一只仅有神识的小妖,受伤惨重,气息微弱。

  随时挨不过去今夜,却一副比谁都想活下去的模样。

  叶惊鸿盯了那颗莲子许久。

  弥留之际,他想就再看一眼吧……再看一眼,这生命力顽强的小妖,究竟长成什么模样吧。

  后来,他开始刻意用心头血喂养她,一点一滴地喂着。

  看她花开又花落,陪着她枯萎又绽放。

  叶惊鸿在莲湖呆了十五年了,陪了她十五年。

  然后……他带回了衣衣,只属于他的衣衣。

  世上若无叶拂,便不会有他叶惊鸿。

  可世上若无叶惊鸿,便不会有叶莲衣。

  城墙之上,封墨寒面容冷酷:“勿生魔尊,不要再耽搁了。一换一,你究竟打算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