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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叶惊鸿想来,已经不觉得痛苦了。

  母妃,只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叶惊鸿的母亲叫乌兰,本身仙族后裔,出生在与世无争的忘忧之国。

  听说,那里漫山遍野都是忘忧花,他们以忘忧花定情,又以忘忧花作为图腾。

  她拥有着呵护她的兄长、疼爱她的父皇母后,还有青梅竹**恋人。

  直到魔龙带着魔军撕开云层。

  乌兰亲眼父皇兄长被倒吊盘龙柱上烤成焦炭。

  母后被魔族利爪撕碎,姐姐的惨叫混着魔兵的狞笑。

  焚天魔尊禁锢她的仙骨,用情毒让她终生沦为禁脔。

  在那暗无天日的魔域之中,强迫她生下仙魔混血的孩子。

  从此,忘忧国的乌兰公主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扭曲痛苦的灵魂。

  叶惊鸿自小生得极好。

  等他年龄稍大一点后,和魔宫其他侍奉的侍女,说说话、笑一笑,便能让她们耳尖羞红。

  她们说:“小少主,不愧是魔尊的血脉,有尊上之姿。”

  目睹之后的乌兰,铁钳剪断就叶惊鸿脆弱的龙角,拔掉他浑身的鳞片,给他强灌下忘忧花的毒药。

  在大火中之中,她掐着叶惊鸿的脖子,神色癫狂:“都是你这孽种,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国家!”

  “你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吧……**吧!”

  在窒息得痛苦之中,叶惊鸿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他伸出双臂,微笑道:“娘……临死前,你抱抱我吧。”

  “我长这么大,娘,你还从未抱过我。”

  乌兰疯笑地松开手,他居然还指望自己抱他?

  她这个母亲可是恨透了他,恨他降生在这个世上。

  “**奴,杀了我吧!”乌兰目光冷厉地看着他。

  叶惊鸿没有回应她。

  一滴泪从乌兰的绝美脸颊滑落。

  她笑着伸出手,温柔地**着叶惊鸿的脸蛋。

  她柔声道:“儿啊,杀了我吧。”

  这是叶惊鸿平生第一回,感受到母亲的爱。

  她对自己展露笑颜,还用温暖的手掌**了他的脸颊,却是让自己杀了她。

  这是少年第一次手染鲜血,他望着母亲倒在血泊之中。

  他怔怔地想,这世上能让他活下去的唯有爱了。

  他是卑劣肮脏的半魔,他是汲取爱意的阴暗植物。

  他的生命,唯有在爱中,方能永恒。

  *

  “放你****!”

  南山烬的一声愤怒咆哮,打断了叶惊鸿的所有回忆。

  南山烬情绪激动道:“祸害活千年!他没事就爱到处坑人,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破毒,就没命!”

  叶惊鸿幽幽提醒道:“南山烬,本尊已经一千三百多岁了。”

  紫鸢痛快笑道:“你们这等冷血狠毒的魔头,就全都死绝了!天道好轮回,当真是报应!”

  面对紫鸢的侮辱,叶惊鸿神色冷淡地仿佛中毒的不是他。

  “本尊还能活多久?”

  紫鸢低低地笑了起来:“三个月,不,不用三个月,你就会变成一具白骨!”

  叶惊鸿并无惧色,只是询问:“紫鸢,你如此憎恶本尊,是因为你的双亲,都死于六百年前妖魔的那场大战吧?”

  “没错!”紫鸢的眼神,充满了愤恨道,“我恨你们魔域所有人!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

  “你的父亲本是妖族中最骁勇的战士,你的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妖医。”

  叶惊鸿缓缓道:“他们是为妖族战死的英雄,你应该为他们的牺牲感到荣耀。”

  “荣耀?”紫鸢冷笑,她美目泛红,“你这种杀父弑母的怪胎懂什么!”

  紫鸢的声音逐渐哽咽:“比起那些不重要的虚名,我只希望他们都能够好好活着……”

  紫鸢年少便失去双亲,因为妖族烈士遗孤的身份,得到妖皇封墨寒的垂怜。

  封墨寒将她收养在了妖殿,并且派人潜心培养她的医术。

  紫鸢打少女时便心悦封墨寒了,她对封墨寒是真心的。

  可她不得不承认,封墨寒心中从未有过任何女人,自然未有过她一席之地。

  “那一战,不止妖界,魔域也死了成千上万。战场上刀剑无情,生死乃兵家常事。”

  叶惊鸿轻飘飘一番的话,狠狠刺痛紫鸢的心。

  封墨寒当初也是对她这么说的,他说:“紫鸢,万事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道理,紫鸢何尝不明白?

  “可他们不是冷冰冰的数字!他们是我爹娘!我的爹娘啊!”

  紫鸢怒吼道,她的发丝凌乱,整个人充斥着绝望,泪珠夺眶而出:“那些空名对我来说,从来不重要!我只是希望我爹娘,能够平安活着……”

  紫鸢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救过那么多人,可唯独救不活我的爹娘……我只不过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着啊……”

  叶惊鸿静静地等着她宣泄所有情绪。

  等到紫鸢的哭泣声渐渐平息。

  叶惊鸿才开口道:“所以,你也想让衣衣再体验一次,你的切肤之痛吗?”

  叶惊鸿的话,让紫鸢神情一怔。

  “衣衣是莲子化形,她天生地养,没有任何亲人。”

  “她视我为至亲至爱,你忍心……看她年少,便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吗?”

  紫鸢的胸中猛然重重一锤,她反应过来,愤怒道:“你想要威胁我?!”

  “不。”叶惊鸿站起身,走到紫鸢身边,朝她颔首行礼。

  “本尊是在恳求仙子,出手救下我。”

  叶惊鸿长叹一口气,眸光破碎道:“本尊还想活久一点,还想能够陪衣衣久一点……衣衣她真得离不开我。”

  叶惊鸿的一番话,听得旁边的南山烬一愣一愣的。

  “我救不了你!”紫鸢红着眼,冷笑道,“就算我能救,你觉得我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动恻隐之心吗?”

  叶惊鸿紧紧凝视着她,无声地笑了笑:“哪怕有一丝可能,本尊总归要试一试。”

  紫鸢冷傲道:“那你看错人了!我紫鸢绝不可能救一个魔头!”

  叶惊鸿静静看了她好一会,才对南山烬说道:“放了她。”

  南山烬挑了挑眉,紫鸢的捆妖绳便自动收回他的袖中。

  紫鸢蹙起秀眉:“魔头,你想耍什么花招?”

  叶惊鸿似无可奈何,他挥手道:“衣衣为了你,跪在大典,哭着求了本尊许多回。”

  “罢了,本尊不忍见她,为你的事情再忧心,你走吧。”

  紫鸢咬紧下唇,神色十分复杂,随后,她转身离去:“好!你不要后悔!”

  说完,紫鸢便挑开帘布,离开了主帅的魔帐内。

  等魔帐内只剩下两人,南山烬看向叶惊鸿颇为无奈:“叶惊鸿,你真是满嘴都是的谎话……小莲藕何时求过你?那封信,还是她写给谢治的。”

  南山烬的这句话,像是大大取悦了叶惊鸿。

  他那一半妍丽,一半白骨的面容上,露出了无限温柔的笑容。

  “那句话,是她写给本尊看的。”

  叶惊鸿含笑道:“因为能放紫鸢的,只有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