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毅作为调解人,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气氛。

  “李叔,李克垚同志,要不,你们先商量一下?或者黄老板这边愿意赔偿多少,这些都可以沟通的嘛……”

  对公家来说,能用调解解决民事纠纷,远比走繁琐的法律程序要高效。

  黄江生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他居高临下地扫了李克垚一眼,那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他认出来了。

  这就是那天在路上赶着毛驴,还敢跟他司机讲大道理的那个穷小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伸出四根手指。

  “四万。”

  “我这边,愿意拿出四万块人民币作为赔偿。”

  黄江生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歉意,反而充满了施舍般的傲慢。

  “这个钱,足够在顺城,买下两栋不错的独门独院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李克垚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你父亲住一次院,换你们全家从泥腿子变成城里人,彻底改变命运。”

  “你,也不用再顶着太阳,辛辛苦苦地赶那头臭烘烘的毛驴了。”

  “多好的一笔买卖,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这话,如同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李克垚的心里。

  他笑了。

  笑得冰冷,笑得森然。

  “那行啊。”

  李克垚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黄江生那双自以为是的眼睛。

  “我把他撞个半死,让他也在医院躺上两个月,在鬼门关前徘徊几次,再进重症监护室住上一个星期。”

  “然后,我也给你四万。”

  “你看,多好呀!”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瞬间让审讯室的空气凝固了!

  黄江生!

  他终于明白,李忠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是从何而来了!

  根源,就在这里!

  在这位黄老板眼里,别人的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

  四万块,买一条农村人的命,还觉得是天大的恩惠!

  他凭什么?!

  黄江生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贪得无厌。”

  “你应该选择对你最有利的方案。四万块,你和你爹奋斗一辈子,能挣到吗?”

  “拿着钱,感恩戴德地离开,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哦?”李克垚的笑意更冷了,“那我把你撞了,也给你四万块,你是不是也该跪下来感谢我?”

  “感谢我让你有机会发一笔横财?”

  “黄老板,我今天把话放这儿,就冲你这副嘴脸,你的生意,做不长久!”

  因为你这种人,骨子里就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为了钱,什么断子绝孙的缺德事你都干得出来!

  “呵,好大的口气!”黄江生被彻底激怒,转头直接对孙毅施压,“孙警官,人没死,这就是交通事故,我们愿意积极赔偿,也符合保外就医的条件吧?”

  “我司机身体不好,有多种疾病,总不能连这点人道主义都不讲吧?”

  李勇兵听得云里雾里,他一把拉住儿子,又无助地看向孙毅,声音都在发颤。

  “儿啊……他的意思是,撞了人……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不用坐牢?”

  孙毅只能无奈地点头解释,如果接受赔偿,出具谅解书,对方确实可以免于牢狱之灾。

  听到这话,李勇兵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写满了失望和黯然。

  李克垚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只说了几句话。

  李勇兵浑身一震,他看着儿子那双沉稳而坚定的眼睛,心中所有的犹豫和彷徨瞬间被驱散,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克垚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我们商量好了。”

  “不接受任何调解,也绝不会出具什么**谅解书!”

  “我们要告他!直接走法律程序!”

  “我父亲几次死里逃生,我就不信,朗朗乾坤,法律还治不了一个肇事逃逸、草菅人命的罪犯!”

  话音未落,李忠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他惊慌失措地望着黄江生,疯了似的摇头,嘴里发出嗬嗬的哀求声。

  “老板!老板你答应过我的!我不想坐牢……我不能坐牢啊!”

  赔钱和坐牢,那是天壤之别!

  黄江生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他想不通,这两个土包子,怎么会拒绝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四万块!

  “年轻人,不要因小失大!李忠要是坐了牢,他拿什么赔你们?你们最后会一分钱都得不到!”

  他开始软硬兼施,甚至暗示。

  “如果你们嫌少,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不用了。”李克垚直接打断他。

  “我就要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我要让所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杂碎看看,代价是什么!”

  黄江生见利诱不成,立刻换上了一副威胁的嘴脸。

  “你们想清楚,我们有钱,可以请全顺城最好的律师!”

  “到时候,案子怎么判,还说不准呢!说不定最后判下来,你爹走路不看路,也要负一半责任!”

  “我花的钱,可能远不到四万,但你们,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何必呢?”

  这赤裸裸的威胁,在九十年代,对付一个普通农民,往往无往不利。

  但李克垚只是冷笑一声。

  “你可以试试。”

  “我倒想看看,你这点钱,能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我也可以请律师。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这么清晰的案子,要是我们败了,我们就一级一级往上告!告到京城去!你,信不信?!”

  一个连土皇帝都算不上的民营老板,谁给你的脸?!

  “黄老板!请注意你的言辞!”一旁的孙毅终于忍不住了,脸色铁青地警告道。

  黄江生眉头紧锁,做着最后的尝试,他加码了。

  “五万!我出五万!这总该满意了吧?”

  李克垚看着他,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和冰冷的杀意。

  “别说五万。”

  “就是五十万,五百万,这钱,我们也不要。”

  他一字一顿,如同法官宣判。

  “他,坐牢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