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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叶凡就来到了村子东头,李金虎的家里。

  屋檐下挂着几串冻得硬邦邦的红辣椒,给这灰扑扑的农家院添了点颜色。

  李金虎刚扒拉完碗里最后一口苞米面糊糊,正拿着旱烟袋,准备点上。

  看到叶凡掀开棉门帘走进来,他叼着烟袋锅子的嘴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

  “你小子,来得正好。”李金虎放下烟袋,脸色沉了下来。

  “我正寻思着去找你呢。”

  他嘬了一口空烟嘴,声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屯子里风言风语,都说你搞投机倒把,这事儿,你必须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寒气顺着门缝钻进来,叶凡却感觉不到冷,他心里早有准备。

  “金虎叔,瞧您这话说的。”

  叶凡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局促,连忙摆手。

  “我哪能干那犯法的事儿?都是外面人瞎传,没影儿的事。”

  李金虎的脸色依旧阴沉,拿起火柴,“嚓”一声划着,点燃了烟袋锅里的烟叶。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缭绕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

  “瞎传?”

  他哼了一声,烟气从鼻孔里喷出来。

  “人家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

  “你小子这段时间,又是娶媳妇,还一口气给姐妹俩都扯了新布做棉袄。”

  “顿顿饭不是白面就是肉,比我家这日子都强出一大截去。”

  “这钱,哪儿来的?你给我个明白话!”

  叶凡露出一副恍然又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叔,我正要跟您说这事儿呢!”

  他顺势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进口袋里。

  掏出来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钞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炕桌上。

  不多不少,整整五十块。

  那叠带着毛边的大团结,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李金虎的瞳孔猛地一缩,盯着那叠钱,像是看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五十块!

  这年头,一个壮劳力累死累活干一年,也就能挣个百十来块。

  叶凡这小子前几天还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猎户,转眼就拿出这么多钱?

  “这……”

  李金虎的声音都有些发紧,带着浓浓的疑虑。

  “这是咋回事?你还敢说你没搞投机倒把?”

  叶凡连忙解释,语气诚恳,带着几分后怕。

  “叔,您听我细说。”

  “前些天我上山打猎,运气好,真就让我碰上了一棵老婆子参。”

  “我也不懂这玩意儿值多少钱,就想着拿到县里供销社问问。”

  “谁知道在路上,碰上个城里来的工人同志。”

  “他一眼就认出是好东西,说他老爹病得厉害,正需要这人参吊命。”

  “我一听,人命关天呐!当时就想着,救人要紧,这参就送他了。”

  “可那位工人同志说啥也不同意,硬是塞给我一些钱,还有一些粮票、布票。”

  “这不,家里的粮食,还有如雪她们姐妹的新棉袄,就是这么来的。”

  “本来我早就该把这钱上交给集体,支援咱们屯子建设。”

  “可这不前两天忙着结婚,事儿一多,就给岔过去了。”

  “谁承想,这事儿就传变了味,弄出这些难听的谣言来。”

  “我这一听不对,赶紧就把钱给您送来了,必须得澄清,可不能让大家伙误会我。”

  叶凡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解释了钱的来源,又表明了自己“高尚”的品格和对集体的“忠诚”。

  李金虎捏着旱烟袋,吧嗒吧嗒抽着,烟雾后面,他的眼神闪烁不定。

  他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掂量叶凡话里的真假。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不少。

  “嗯,不错,不错。”

  “有这个觉悟,想着集体,这就对了。”

  叶凡见状,立刻做出了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挠了挠头。

  “金虎叔,其实……其实那工人同志给了六十。”

  “剩下的那十块钱,我……我没经住事儿,想着结婚,就买了点水果糖撑场面,还买了几盒烟……”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一副犯了错等着挨批的样子。

  “我,我……”

  李金虎听了,反而笑了,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

  “嗨!我还当多大事儿呢。”

  他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了不少。

  “结婚是大事,买点糖买点烟招待人,这都是应该的嘛!”

  “再说,那人参是你运气好碰上的,稍微花点改善改善,也说得过去。”

  叶凡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赶紧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那两盒崭新的“大前门”香烟,也放在了桌子上。

  “金虎叔,烟就剩下这两盒了,我也一起上交。”

  看到那两盒带着鲜红商标的“大前门”,李金虎的眼睛亮了一下,脸色彻底变得柔和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他拿起一盒烟看了看,又放下。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那没谱的人,不会干犯法的事。”

  他把桌上的五十块钱往旁边推了推,语气变得亲近起来。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该咋过日子咋过日子。”

  “你放心,往后要是还有人嚼舌根,拿这事儿找你麻烦,叔给你撑腰!”

  叶凡立刻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道谢。

  “谢谢金虎叔!谢谢金虎叔!您真是我们家的主心骨!”

  他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和讨好。

  “金虎叔,不瞒您说,前几天我在山里,还真打到了一只傻狍子。”

  “收拾干净了,我特意给您留了条最肥的后腿。”

  “这大白天的,拿过来惹眼,等晚上黑透了,我悄悄给您送过来。”

  李金虎一听,眼睛又是一亮,但嘴上却连忙摆手。

  “哎,这咋行?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吃。”

  叶凡态度却很坚决。

  “金虎叔,这必须收下!这可是我的一点心意。”

  “要不是您当初帮忙,我哪能娶到如雪这么好的媳妇儿?说不定也没那运气挖到人参。”

  “这狍子腿,就算是沾了您的光才打着的,您就当尝个鲜,必须收下!”

  这番话,既送了礼,又捧了李金虎,还把自己的好运都归功于他。

  李金虎听得心里那叫一个舒坦,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摸着胡子,笑得更开了。

  “行行行。”

  他连连点头,语气亲切得像对待自家晚辈。

  “算你有心,叔就没有看错你小子!”

  叶凡趁热打铁,又恭维了李金虎几句,把他说得飘飘然的。

  眼看目的达到,叶凡适时告辞。

  “那金虎叔,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站起身,躬了躬身,态度恭敬。

  “您放心,晚上我一定把东西给您送来。”

  李金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去吧,去吧,路上慢点。”

  叶凡再次道谢,转身出了屋子。

  推开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在他脸上,带着冰碴子的凉意。

  但他心里却暖烘烘的。

  这事儿,算是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