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个声音,百夫长顿时委屈上了。

  转头苦哈哈地说:“我挨打了!”

  “这个女人,竟然敢打我。”

  百夫长越说越窝火:“我可是您的人啊!她打我,不就是打您的脸吗?”

  副将拨开人,一看南屿,肃然起敬。

  回头就是一巴掌抽在百夫长的脸上。

  百夫长又是被打得旋转一圈,脸上满是迷惑。

  惊讶地说:“您……您为什么也打我?”

  副将简直气的牙痒痒。

  低声呵斥:“她打你,肯定是你错了。”

  “我错哪儿了?”百夫长梗着脖子喊冤:“她本来就是残废!”

  副将脸刷的一下白了。

  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脸上冷汗涔涔掉落,这一刻,副将甚至就连去看南屿表情的勇气都没有。

  青铜佩刀出鞘时带起寒芒,副将左手猛地扣住百夫长的咽喉,腕间青筋暴起。

  刀锋贴着脖颈划过的刹那,空气里响起丝绸撕裂般的锐响。

  那颗裹着玄铁头盔的头颅“咚”地砸在青石板上。

  脖颈断口处血箭冲天,溅在士兵的铁甲上绽开朵朵红梅。

  头颅骨碌碌滚过满地血洼,在百姓脚边停住。

  白发老妪“哇”地瘫坐在地,怀里的竹篮翻倒,刚摘的青菜沾满血污。

  人群如惊弓之鸟向后退去,有人被裙裾绊倒,发出压抑的尖叫。

  另一位百夫长喉结剧烈滚动,盯着副将腰间象征皇室的玉佩。

  声音发颤:“您这是为何?他也只是奉命找人……”

  “糊涂!”副将突然揪住对方衣领。

  “这位是二皇子不远万里,亲自来接的贵客!”

  “二皇子此刻正在城主府中等候!”

  他血红的眼珠扫过众人,铁甲摩擦声戛然而止。

  先前叫嚣着“不过是个残废”的莽汉突然踉跄跪地,

  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石板上。

  发出闷响:“小人有眼无珠!求贵人恕罪!”

  此起彼伏的磕头声混着啜泣,像瘟疫般迅速蔓延。

  黄芪一开始仅仅是以为,只是为了房子的事情。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两回事。

  黄芪嘴巴张得老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在她看来,能够惊动护城军,已经很厉害了。

  可他们刚刚说什么?

  二皇子亲自来见她?

  要知道,就连黄芪的父亲,每一次提起二皇子时,脸上也全是恭敬之色。

  甚至听说二皇子回来之后,不止一次乞求,希望能得到二皇子的召唤。

  地上跪着的人,都在恭请南屿前往城主府。

  南屿面色平静。

  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到达城主府时候,天色不早了。

  暮色压城之际,城主府朱漆大门前,浮动着层淡淡的灵力光晕。

  以往身披玄甲的守卫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十数位,周身萦绕金色灵光的修士。

  他们铠甲上的云纹在夕阳下泛着流动的光泽,腰间佩剑吞吐着筑基期特有的剑气,连呼吸间都裹挟着威压。

  踏入府门,青石砖缝里嵌着的夜明珠次第亮起,将庭院照得恍若白昼。

  南屿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光斑前行,忽觉空气里泛起阵阵寒意。

  廊下阴影中,结丹期修士们负手而立。

  他们袖间若隐若现的符箓随着呼吸明灭,衣角无风自动,竟在地上投出森然的虚影。

  还未跨过月洞门,木质地板的震颤已先一步传来。

  急促脚步声如鼓点逼近,门帘被劲风掀开的刹那,檀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蟒袍扫过门槛,金线绣就的蟒纹张牙舞爪,随主人的动作仿佛要破布而出。

  慕十三立于光晕中央,墨玉冠束起的长发泛着冷光,曾经温润的眉眼如今覆着层寒霜。

  鎏金腰带扣在腰际,将整个人衬得挺拔如松。

  他抬手时,袖口暗绣的流云纹随动作流转。

  眼前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却又像是被岁月重新锻造过。

  褪去了书生的儒雅,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王者之气。

  连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浸着上位者的威压。

  她沉默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慕十三。

  “大胆!”

  一声怒喝。

  太监尖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刺耳。

  “看见二皇子,还不下跪!”

  南屿没动,莫当然也不会动。

  慕十三眉头一皱,在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增添了一丝忧愁。

  他摆了摆手,喝退左右。

  屋中,只剩下他们四人。

  要不是多了一个黄芪,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初。

  “桃花酥!”

  莫喊了一声,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对面是什么人。

  随即就坐在了刚才慕十三坐的位置,抓起盘子里面的糕点就吃。

  “好大的胆子!”黄芪发出一声怒喝。

  从看见二皇子开始,黄芪整个人都表现得极不自然。

  坐立不安,浑身滚烫,就连正常的呼吸,也有些不畅了。

  看见莫这么放肆,更是语气严肃地说:“在你面前的,可是二皇子。”

  “二皇子是尊贵的皇室成员,敢去坐他的位置,是杀头之罪!”

  “更何况,二皇子的名声远扬,是真正的贤君,是苍天的救星。”

  “你怎么敢这么无礼!”

  黄芪每说一句话,身体就会跟着轻轻地颤抖一下。

  就连呼吸,也变得格外沉重。

  南屿也没有去看黄芪,这个样子,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般。

  直接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叮嘱一句:“吃慢点。”

  “这谁?”慕十三看向黄芪的眼神,竟然有了一丝异样。

  语气酸溜溜的:“你不是喜欢独来独往吗?”

  “又那么一个人就算了,怎么还有?”

  想想自己当初,要不是死皮赖脸跟在南屿身后,哪儿有现在?

  南屿无所谓地说了句:“黄天霸的遗孤。”

  “黄天霸?洛城的?”慕十三的声音有点颤抖:“他……死了?”

  “嗯。”

  南屿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倒是黄芪,眼泪瞬间落下来。

  抬手擦着脸上的泪水,哽咽起来。

  抽泣着说:“我的父母,被黑水军害了。”

  “二皇子,我的父母,可是一直都在等着您的召唤啊!”

  慕十三脸上流露出悲痛。

  点点头,说了一句:“我明白。”

  黄芪已哭的泣不成声。

  在南屿那边,她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安慰。

  终于遇到了二皇子,正想要哭诉。

  岂料,慕十三也不过是对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人,将黄小姐带去上等厢房,好生安顿!”

  这根本不是安慰,而是让她先出去。

  黄芪嘴巴微张,脸上的表情全是不解。

  却也无奈跟着离去。

  “呼!”白雾裹挟着浊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团,又缓缓消散。

  他阖目垂首,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

  仿佛时光的沙漏突然倒转,将他拽回记忆深处。

  仿佛又回到不是二皇子的时候。

  吊儿郎当走过去,指尖扣住最后一块点心。

  酥皮在齿间碎裂的“咔嚓”声里,清甜的桃香混着蜜糖气息在舌尖炸开,连眉梢眼角都浸着笑意。

  莫正**指尖残留的酥屑,忽觉眼前一空。

  杏眼瞪得浑圆,脖颈处青筋微微凸起,活像被抢走肉骨头的幼兽。

  “放在那你不吃,我一吃你就抢?”

  声音里满是少年人特有的暴躁与不甘。

  慕十三故意将碎屑抹在衣襟上,歪着脑袋冲他挤眉弄眼。

  漆黑的眸子里盛着狡黠的光,活像偷腥得逞的猫儿。

  “谁说我不吃了,我只是没来得及嘛!”

  尾音拖得老长,带着孩童般的无赖腔调。

  “不行!”

  莫“嚯”地起身,木椅在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少年梗着脖子,涨红的脸颊几乎要滴出血来。

  连耳垂都泛着恼怒的绯色:“吃的不能让!”

  望着少年气鼓鼓的模样,慕十三故意凑近:“我偏要吃。”

  说罢还夸张地砸吧砸吧嘴。

  莫板着脸,捏着拳头,想要动手。

  “喂,别忘了,我可传授了你绝技。”

  慕十三扬起下巴,带着得意。

  “可你教的东西,让她不开心了。”莫不满。

  慕十三突然敛了笑,伸手戳了戳莫紧绷的脸颊。

  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屿,看着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忽然来上一句:“归元宗一战,你一无所知?”

  慕十三睫毛微微一颤,眼神之中,瞬间闪过许多复杂情绪。

  先不说慕十三本来就是百草宗最优秀的弟子。

  就如今的身份来说,这么大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关于这件事情,慕十三更多的是心痛。

  心痛南屿的遭遇,心痛她会失去重要的人。

  他笑了笑。

  想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说了句:“都会过去的。”

  “对了。”慕十三说了句:“反正我现在正缺人手,要不然,你留在我身边?”

  说这话的时候,慕十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呵呵,你想多了。”

  就连莫,也变得轻松起来。

  带着一丝嘲弄:“我们也有事,忙得很。”

  “想诓我们给你当手下,你想的美!”

  莫嘲笑起来。

  这个氛围要轻松得多。

  平时,莫都是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基本上不会有自己的情绪。

  只有在慕十三的面前,才会这么放得开。

  “我就不信了,你非要留在她身边?我就不行?”慕十三表示不服。

  莫不满的回怼:“什么东西?”

  “我叫莫!”

  “莫?”慕十三惊讶。

  “对!我的名字!”

  莫骄傲的挺起胸膛,炫耀一般地说:“这是她亲口给我取的名字。”

  “她赐予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主人,我们将会永远绑在一起。”

  “所以,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听着莫的话,慕十三的心里面,反而有一点酸酸的。

  “困了!"

  南屿直接站了起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甚至视线都没有落在慕十三的身上:“感谢款待。”

  南屿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莫也麻溜的跟在后面。

  “南屿。”

  慕十三轻唤了一声,对方就好像听不见,走的头也不回。

  慕十三站在门口,瞧着南屿的背影,眼中的失落是那样明显。

  “哎!”

  房间里面,传来一声长叹。

  一位老者,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