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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枭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一家羊汤馆里遇到火车上的那个女人。

  让人惊奇的是,这个女人在火车上时完全是位大家闺秀,可此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衣着朴素,举止娇憨,像个未经世事的邻家小丫头。

  唐枭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绝对就是一个人!

  这个女人,有问题!

  有伙计过来了,点头哈腰十分客气,引领着两个人找了张桌。

  赵木悄声说:“这老头儿底盘沉稳,是个练家子!”

  唐枭也看出来了,更让他奇怪的是,看这老人的装扮和非凡气度,明显不是来这种大众馆子的人。

  赵木的眼神又落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唐枭问他:“是不是觉得奇怪?”

  “嗯,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两个人已经吃完了,唐枭不着急走,拿出烟袋开始装烟丝,眼睛始终瞟着那边。

  赵木问:“唐爷,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儿?”

  唐枭想起了小元宝和赛潘安:“我怀疑,很可能是‘蜂门’中人!”

  “放鸽子的?”赵木错愕。

  唐枭点了点头:“这老头儿一看就不像普通人,身价肯定不菲,结个善缘,咱找机会知会他一声,有枣没枣打三杆子!至于说他能否信咱,那就是他的命了!”

  赵木说:“唐爷心善。”

  “善个屁,卖个好儿而已,人情撂下了,谁知道未来能不能用得上呢?”

  赵木嘿嘿笑了起来,是这个道理。

  一袋烟抽完,女人起身去找小二,似乎在要什么东西,唐枭把烟袋锅往桌角磕了磕,抓起棉帽子说:“走!”

  他几步就到了老人桌旁,一**坐在了对面。

  老爷子并没有感觉意外,眉毛都未曾抖动一下,盯着唐枭的眼睛问:“小哥有何贵干?”

  “老先生,与您一起的女孩儿是?”唐枭问。

  “我家佣人。”老人答道。

  “我见过她,一周前,在哈尔滨到奉天的一趟火车上,那时的她一身富贵,满嘴的俄语更是流利……”

  老人眼神霍然凌厉:“你是谁?”

  唐枭站了起来,拱手道:“您很清楚她一周前是否出门儿,信不信由你,山不转水转,再见!”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毕竟这事儿没把握是对是错,万一这老人清楚女孩儿的身份,而且还是同伙呢?

  说完,他转身就走,就见那女孩儿端着一小盘油炸花生米走了回来,正狐疑地看着他。

  唐枭根本不看她,转身往外走了,赵木默默跟上。

  女孩儿端着盘子过来了,笑眯眯地问:“老爷,您认识?”

  “打听路的,连声爷也不会叫,没礼貌的小子!”老人一脸不悦。

  “哦,少搭理这些人。”女孩儿坐了下来。

  “还不是你,非要喝什么羊汤,闹哄哄的有什么好!”

  女孩儿扭了扭身子,撒起娇来:“老爷,人家想吃嘛,您也知道,这是我老家风味,许久没吃想得很……”

  “好好好,下不为例!”

  “谢谢老爷!”

  “……”

  唐枭和赵木往外走。

  赵木小声说:“唐爷,刚才你**刚沾到椅子上,那老爷子桌子上面那只手,勾出了一把精致的小**,我都没见过这么小的枪……”

  唐枭一怔,他坐在了对面,哪里能看到桌子下面的小动作?

  两个人走出了羊汤馆,不由都是一愣。

  就见门口停着一辆双辕双**豪华马车,实木车厢上雕龙画凤。

  马车前后还有些马匹,一些奉军大兵捂得严严实实,聚在一起抽着烟说话,嘴里冒出大团大团的白气。

  唐枭低声说走,两个人加快了脚步。

  穿过街道,看不到这些人以后,两个人才说话,唐枭忍不住骂了娘:“奶奶个腿儿,这么大排场,这老头谁呀?难道是张大帅的亲爹不成?”

  赵木摇了摇头:“不可能!大帅13岁时,父亲就因为赌博被债主打死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东三省的人都知道,唐枭当然也清楚。

  张作霖在发家之前,往上数好几代,都穷得凄惨。

  他本来也不姓张,曾祖父姓李,是个老实巴交的河北村民,因生活困苦四处漂泊,先是迁到山东,又闯了关东,在海城县西90华里的北小洼村定居下来。

  到了张作霖祖父那一代,还是穷,连亲生儿子都养不起,只好把儿子李有财过继给了大舅哥张氏。

  从那以后,张作霖的父亲开始改叫张有财。

  张有财当了继子以后,日子相对好了一些,但仍是穷人阶层。

  张有财有三子一女,长子叫张作泰,次子叫张作孚,老三张作霖。

  本就贫寒,又是四个孩子,日子过得更加捉襟见肘。俗话说得好,穷极则变,张有财觉得干啥都没有赌博翻身快,于是试图靠赌来改变自己贫穷的命运,幻想一夜暴富。结果钱没挣到,还死在了一名赌徒债主的镐头之下。

  传说死状凄惨无比,捶得脑浆迸裂。

  那一年,张作霖才13岁。

  因为贫穷,他一直上不起学,到了少年时期才开始读私塾。

  羊汤馆里的老头儿既然不是张大帅他爹,在这奉天城又是如此排场,这让唐枭和赵木都有些发懵,毕竟两个人不是本乡本土,想不明白是谁。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真有缘分的话,日后一定还会有交集。

  唐枭有一种感觉,别看那老头儿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可十有八九相信了自己的话。

  两个人叫了黄包车,直接奔了奉天火车站,买的是夜里十一点去京城的车票,很快就上了火车。

  羊汤馆里。

  老爷子胃口不错,先是喝了一大碗羊汤,四个烧饼,还有多半盘红烧蹄筋儿,随后就着花生米,悠哉游哉喝起了酒。

  女人抿嘴笑道:“您老真是好胃口!”

  老爷子哈哈大笑,端杯仰头,一口干了杯中酒,放下酒杯后问:“丫头,吃完了吗?”

  “嗯!”

  “家走!”

  女人挑着棉门帘,老人大步流星,两名卫兵连忙跑过来,打开马车的木门,又挑起门帘。

  女人见他上车后,这才跳进车厢,又连忙摆弄起地上的炭盆,火很快就旺了起来。

  车轮压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前后卫兵护送着马车,沿着大街一路往南,路上偶有行人,慌忙避让。

  “不白去吧?味道是不是贼好?”女人歪着脑袋看来人,这副娇憨的小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老爷子点了点头:“嗯,不错,下次还去吃!”

  女人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经过银圆局,老爷子喊了停,女人笑问:“老爷,怎么了?”

  “方便一下!”

  “死冷寒天地,可别感冒了,我给您拿便盆儿!”

  “不用,正好透透风!”

  “瞧您,天天这么伺候着,还不好意思了不成?”女人嗔怪起来。

  老爷子哈哈一笑,推门下了车。

  一名副官带着两名警卫跑了过来,老爷子走远了几步,站在街边撩开大褂前襟,随后勾了勾手指,副官连忙凑了过去。

  “把车里的小菊抓了!”他低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