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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亮又出言不逊,唐枭要骂娘,见她病恹恹的模样,忍了下来。

  把被垛整理了一下,蹲在炕上去扶她,这女人身子真轻,搭把手就斜靠在了被垛上。

  拿过药碗,盘腿坐在她身边,一口一口喂她。

  “别皱眉!”唐枭呵斥起来。

  密亮下意识用力蹙起,紧接着又舒展开了眉头。

  唐枭暗笑,真是头犟驴,顺毛摩挲不好使,必须恶声恶气喊上几嗓子才行。

  又喂了几口,问她:“啥病啊?”

  “用你管?”密亮长长的睫毛颤着,眉心又成了个‘川’字。

  唐枭骂:“你属狗的吧?”

  “为啥?”

  “狗脾气,说翻脸就翻脸!”

  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一笑就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漂亮极了。

  可紧接着,就剧烈地咳了起来,药都喷了出来。

  唐枭慌忙放下了药碗,拿过起枕头边一块叠好的手帕,一边帮她轻轻叩背,一边帮她擦嘴。

  密亮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半天才止住。

  唐枭拿回手帕就是一惊,上面星星点点都是猩红色的血。

  “不喝了,早死晚死……能有多大区别……”她喃喃自语着,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大胡子,天儿不错,是吗?”

  “嗯,是个艳阳天儿!”

  “你不是说带我出去晒晒太阳吗?”

  “对呀,你把药喝完吧!”

  “不喝了!”

  唐枭没勉强,帮她穿上鞋,又搀扶着起来。

  密亮不算高,多说一米六,矮了他好多,由于两条腿没有力气,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慢慢往出挪,好半天才出了门。

  刚进五月,阳光温暖却不火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密亮一开始不敢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颤着,苍白细长的脖颈上,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无论她曾经有多刁蛮任性,这一刻,唐枭有些可怜她。

  “慢慢走,迎着太阳走,多晒晒阳光,肯定好得快!”他柔声说。

  说着话,唐枭抬头就看到了印心和另外三位师太,印心脸上依旧是清汤寡水,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另外三位师太可不像她那样,满脸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密亮也看到了她们,这才想起自己和大胡子这个姿势太过亲昵,慌忙用手推他。

  可她忘了,没有了唐枭的支撑,她根本站不住。

  唐枭虽说被推了一下,可纹丝没动,眼瞅着她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印心面色一紧,已经迈出去了一大步,却见唐枭一只大手已经揽住了密亮的细腰。

  她松了口气。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里。

  密亮就觉得后腰上一片滚热,面前这双眼睛好亮,炯炯有神,还有这道疤,怎么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直到今天她才好好看这个人。

  他很凶,却不丑,一点儿都不丑!

  岂止是不丑,如果把胡子刮掉的话,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英俊!

  耳边听到了脚步声,是印心她们从身边走过去了。

  脚步匆匆,甚至有些慌乱。

  唐枭问她:“能站起来了吗?”

  “你、你倒是扶我……扶我一把呀!”密亮原本苍白的脸有些红。

  唐枭疼得龇牙咧嘴:“你倒是撒开呀!”

  “啥?”

  “胡子!”

  密亮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死死抓住了他的胡子。

  原来刚才要跌倒的瞬间太过慌乱,像溺水者一样,唐枭俯身去抱她的同时,她也一把抓在了唐枭的胡子上。

  密亮慌忙松开了手。

  唐枭这才直起腰,一只手揉起了下巴。

  太狠了,这要是假的,肯定被她薅下来一大把!

  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突然来了力气,密亮竟然没再靠着他。

  两个人缓步往前走,刚绕过正殿,密亮就有些抬不起脚了,唐枭连忙又搀住了她。

  快中午了,大雄宝殿前一个人都没有。

  “来,坐一会儿!”

  扶她缓缓坐在殿前台阶上以后,唐枭也坐了下来。

  台阶晒得温热,坐上面很舒服。

  他点燃了根在家卷好的旱烟,抽了一口,把夹着烟的手离远一些,随口问:“你这病多久了?”

  “两年?还是三年?”密亮眼神迷茫,摇了摇头,“太久,我都忘了。”

  “大夫怎么说?”

  “情志失调,抑郁成疾,心脾两虚,心神失养……”她侧头看了唐枭一眼,岔开了话题,问:“知道印心师太他们,为什么……如此惊讶吗?”

  “为啥?”唐枭也看到了那四位师太的表现。

  “因为我有一年多,都没出那间禅房了,吃喝拉撒,都是慧琳小师妹在照顾我。”

  唐枭笑了笑:“以后只要天气好,我就陪你出来走走。”

  密亮‘嗯’了一声,问:“你真叫周富贵?”

  唐枭没说话,她也没追问。

  好一会儿,她又问:“你多大?”

  “二十四?”

  “啊?不是吧?”

  唐枭瞥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四十二了呢?”密亮咯咯笑了起来,十分开心。

  “为啥要留胡子?太显老了!”她又问。

  唐枭摸了摸眼角的疤,说:“想挡住这里吧,没想到这儿不长胡子……”

  密亮歪着头,看的十分认真,说:“不用挡,弹痕是战士的勋章!”

  唐枭一怔,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竟然能看出来这道疤是子弹打出来的?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枭没敢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哪怕感觉‘弹痕是战士的勋章’这句话很打动人。

  两个人就这么懒散地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有时前言搭不搭后语,有时自言自语。

  坐了一个多时辰,见有香客进了山门,唐枭才扶她往回走。

  或许是坐的时间太久了,还没走几步,密亮脚又软了,搀扶着都没法走。

  无奈之下,只好背起了她。

  “你也太轻了,以后还是要多吃一些。”唐枭说。

  他没夸张,这女人估计连七十斤都没有,背上轻飘飘的。

  有眼泪滴落在了他脖子上,唐枭没再多说,背进禅房,安顿她躺下又盖好被子,这才告辞。

  “大胡子……”

  唐枭已经拉开了门,听密亮叫自己,回头看她。

  “谢谢!”她说。

  唐枭笑了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