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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奉天以后,郭松龄亲自书写了一份《佳木斯剿匪情形呈文》。

  奉军沿用北洋**陆军部制定的《陆军军队常年教育顺序令》、《剿匪条例》等规章,要求剿匪部队事毕五日内具报。实际执行中,奉系因军阀特性更注重实效,文书格式相对灵活,但核心流程与北洋**规定基本一致。

  郭松龄这份呈文对剿匪时间、地点、参战部队、匪患背景、作战经过、战果统计、伤亡损耗、善后措施、后续建议等等,书写详尽。

  其中对张学良的表现不吝赞美,又着重提到了周富贵周大胡子,并阐述清楚因为这个周大胡子,奉军从没费一枪一弹,就进了佳木斯城。

  在善后措施和后续建议中,又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大意是张参谋长如何慧眼识人,收服了悍匪周大胡子,并且给了他一个吉东地方保安团团长一职等等。

  按理说,以郭松龄此时的职务,这份呈文首先要呈报至直属上级师部,再由师部转呈至奉天督军公署或东三省巡阅使署备案。

  因为是跨区域联合剿匪,同时还要抄送吉林镇守使署。

  不过,由于这次张作霖委派了自己的儿子,情况特殊,这份呈文就直接呈报至了奉天总司令部,并由军事参谋处归档。

  郭松龄怕石沉大海,还特意和张学良提了一嘴,又叮嘱了一次冬季军需的事情。

  郭松龄不知道的是,这份呈文确实拿到了张作霖的桌上,可因为公务繁忙,再加上儿子回来以后,第二天吃早饭时把事情都说过了,他就没打开看。

  张学良也提到了周大胡子,还夸了两句,说这人帮自己进了城,所以才会收他做了保安团长。

  张作霖听后十分欣慰,夸了儿子两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学良忘记了军需的事情,可郭松龄没忘,眼瞅着天渐渐凉了,他又提醒了一次。

  张学良这才想了起来,于是分别给吉林省**和奉天军需总局打了电话。

  省**那边,他直接找了时任吉林督军兼吉林省**的孙烈臣。

  当年结拜时,孙烈臣位列老六,张作霖是老七,按理说张学良应该叫孙烈臣六大爷,不过他习惯了喊六叔。

  多数人不清楚的是,张大帅的结拜兄弟中,老八张作相实际上并未参与最初的结拜,是张作霖认了他这个兄弟,后来才被其他人默认加入进来的。

  孙烈臣听说大侄子收服了一个团的土匪,哈哈大笑着说放心吧,委任状和军需一起送过去。

  军需总局这个电话,张学良找的是军需总局大局长栾贵田。

  奉天军需总局是东三省军需的最高统筹单位,负责全军被服、粮饷、装备的采购、制作和调配。

  各省督军公署下设军需课,协助监督本省驻军的换装工作。

  各师、旅直属的军需处,负责具体执行,按编制向士兵发放军装。

  这是军需的一条线。

  张大公子指示,栾贵田自然全力配合。

  正所谓领导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儿,一层层往下转,调配流程正好到了吉林陆军骑兵第四旅,于是就合并在了一起。

  一个小职员唯恐出错,还特意给吉林省军需课打了个电话,一再叮嘱到货后别搞错了,并且要派人把这1500套军需送去吉林东部的响马哨。

  原本到这一步还没什么问题,坏就坏在郭松龄的热心肠上。

  他不放心,又给吉林军需课打了个电话,叮嘱务必要赶在下雪前把物资送到,还要跑趟省**把委任状取了,一并送去响马哨。

  郭松龄不知道的是,这批军需分给了骑兵第四旅,并且由他们来分配并且运送。

  而第四旅的旅长叫张海鹏,字仙涛,他与郭松龄不对付,很不对付。

  又一次接到军需课的电话以后,才知道这件苦差事是郭鬼子安排的,于是在他的暗示下,这批军需换成了替换下来的旧货。

  至于说这1500套新军需怎么处理,旅部军需处有的是办法倒卖出去,衣服不太好办,可那些棉被和棉鞋,都将换成亮闪闪的袁大头。

  常浩毕业于东三省陆军讲武堂,就在奉天省城小东边门外。

  他是张作霖重办讲武堂后的第一期学员,1920年4月毕业,同期合计222名学员。

  常家是奉天城数一数二的皮货商,常浩是这一代最小的一个,自幼桀骜,和各级长官相处的也不好,旅长张海鹏吩咐下去以后,三转两转到了他头上,被参谋处抓了‘壮丁’。

  此时听外面已经被包围,常浩并不慌神儿,撇了撇嘴,傲然道:“怎么着啊?还想击毙我们不成?”

  唐枭呵呵一笑:“浪费那个子弹干嘛?我只要新衣服!”

  “没有,就这些东西,爱要不要!”

  “那就不好意思了,各位只能留在这儿了!”

  “你敢?!”常浩火了,拔枪对准了唐枭的脑袋:“小子,信不信我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信!”唐枭不退反进,把额头顶在了枪口上,笑笑说:“来,开枪!”

  一旁的许大炮掏出了**,全神贯注盯着常浩的脸。

  没想到碰上个混不吝,常浩眯起了眼睛。

  他跋扈不假,可并不傻!

  很清楚这一枪要是打出去,自己这些人走不出响马哨,就算不被千刀万剐,也得被这些胡子点了天灯!

  据说他们有一个团的兵力,所以才叫地方保安团。

  不过无论是绺子还是地方保险队,又或者是正规军,说起兵力的时候,都会沾点儿吹牛逼。

  例如百万大军,很可能连十万人都没有。

  不过即使这些人只有一个营,自己这一方才二十二个人,根本跑不远!

  就算能跑出去,这一枪也不能打,否则回去没办法交代。

  事情就僵在了这里。

  这时陈卫熊张了嘴:“常长官,看来有些事你还蒙在鼓里……”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常浩语气依旧生硬。

  “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既然把你派出来跑这趟苦差事,说明你的人缘肯定很一般……”

  常浩脸色难看起来,却没吭声。

  “没人敢和张参谋长过不去,但我猜……你的顶头上司恐怕和郭将军有些龃龉,对吗?”

  常浩还是没说话。

  先前唐枭提到郭将军,他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件事竟然和郭鬼子有关!

  他已经骂了一路,摊上这么件苦差事,又被参谋处那些老家伙摆了一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猫腻!谁不知道郭鬼子和张旅长相互之间看不上眼,见一次呛呛一次,据说有一次都差点儿动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陈卫熊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猜对了!

  常浩不想背这个锅,可又不愿意丢了面子,羞刀难入鞘,手里的枪尴尬起来。

  这时,一只手压在了枪上,是那个始终没说话的单眼皮汉子,就听他说:“常长官,我们团长说了,只要新衣服……”

  “你谁呀……”

  常浩的话还没落地,虎口位置一痛,紧接着手上一轻,枪竟然不翼而飞。

  这是把勃朗宁M1903式**,‘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这句顺口溜中的二马,就是国人口中俗称的马牌撸子。

  不过是眨眼间,这支马牌撸子已经在赵木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