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老,”风万里的声音干涩,他与萧远山同时上前,分担了部分威压。

  “陈长老所为,皆是为宗门未来,绝无私心。”

  “为宗门未来?”

  赵芸冷笑,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死死钉在陈默身上。

  “将弟子逼成只知修炼的疯子,让他们为了虚无缥缈的排名自相残杀,这便是你所谓的未来?”

  她言辞锋利,字字诛心。

  “我逍遥派弟子,当如长空之鹰,闲庭信步,扶摇万里。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为了几根骨头互相撕咬的困兽!”

  这话让李牧几人面色微变,竟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赵芸描述的景象,与如今外门的状况确有几分相似。

  陈默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盛气凌人的赵芸,直到赵芸说完,他才缓缓抬起眼皮。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望向那股压制着李牧三人的元婴巅峰威压。

  就是这一眼。

  那如同实质,沉重如山岳的元婴巅峰威压,就那么凭空消散了。

  没有征兆,没有过程,就像从未出现过。

  李牧三人只觉浑身一轻,踉跄一步,大口喘着粗气,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赵芸脸上的寒霜瞬间凝固,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她体内的灵力运转无碍,可她引以为傲的元婴巅峰威压,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了源头,再也无法释放出体外分毫。

  这种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意味着对方的境界远在她之上!

  “赵长老,”陈默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你说的道法自然,我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芸因为惊骇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一个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算不算道法自然?一场蝗灾过来,颗粒无收,全家饿死,这蝗灾,算不算道法自然?”

  “一只兔子,在山林里自由奔跑,算不算无拘无束?被狼盯上,追逐,捕食,这只狼,算不算无拘无束?”

  陈默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敲在众人心坎上。

  “你所谓的‘逍遥’,是强者的特权,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余裕。”

  “对于那些挣扎在底层的弟子而言,连活着都需要拼尽全力,你跟他们谈道法自然,无拘无束?”

  他向前踏出一步,赵芸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们还没有资格!”

  “在他们能一剑斩破风雨,一拳轰碎山峦之前,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他们唯一要遵循的,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我给他们的,不是牢笼,是让他们摆脱被捕食命运的爪牙!”

  “我教他们的,不是撕咬,是在这残酷世道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本事!”

  “至于你说的根基……”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探源堂上次去沧澜秘境的弟子,根基很稳,道法也很自然,死得也很整齐。”

  “若非我剑峰弟子出手搭救,恐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找不到。”

  “你!”

  赵芸被这句话精准地戳在痛处,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那是探源堂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赵长老,”陈默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抹玩味。

  “我看你心性坚定,原则性强,嫉恶如仇,正是个管理人才。”

  李牧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陈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这《剑峰大比期间临时行为准则》刚刚发布,正缺一个铁面无私的监察执法者。”

  “我看,就由赵长老你来担任这个‘临时纪律堂’的堂主吧。”

  “你的任务,就是监督所有外门弟子,但凡有违规私斗,消极怠工,浪费资源者,由你全权处理,该罚就罚,该关禁闭就关禁闭。”

  “处罚的功勋积分,一半归入你的名下,可以拿来换取资源和灵石,如何?”

  赵芸愣住了。

  她满腔怒火前来兴师问罪,结果对方三言两语,反手就给她封了个“官”?

  还是专门管她最痛恨的这套体系的纪律?

  这不是让她自己打自己脸吗?

  “荒谬!我……”

  还没有等赵芸把拒绝的话说出口,陈默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无比。

  “还是说,赵长老所谓的‘为宗门计’,只是口头功夫?真让你为维护宗门秩序出一份力,你又没这个担当了?”

  长老堂内,死寂无声。

  李牧三人强行憋住笑意,看向赵芸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他们完全可以预见,以赵芸那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一旦接下这差事,必将成为所有外门弟子心中最恐怖的梦魇。

  闻言,赵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

  若是她拒绝,便说明了她嘴上说为了宗门,实际上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若是她接受,她就成了陈默这套体系的一环,亲手去维护这套她眼中的“魔道”规则。

  这一招,比当众打她一耳光还要狠毒,还要诛心。

  良久,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接!”

  “很好。”陈默满意地点头,随手将一枚刻录着行为准则的玉简丢给她,“具体条款都在里面,你可以自行补充。”

  “我相信以赵长老的智慧,一定能让逍遥派焕然一新!”

  他看向李牧:“李长老,通知下去,即日起,由赵芸长老督查大比期间一切风纪。”

  “凡有举报,直接找赵长老。”

  “是!”

  李牧强忍笑意,躬身领命。

  赵芸捏着那枚冰冷的玉简,只觉得它重逾千斤。

  她看着陈默那张年轻却深不可测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的滋味。

  她所有的道理,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赵芸转身,带着前所未有的屈辱,离开了剑峰长老殿。

  赵芸走后,风万里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

  “陈长老,高!实在是高!”

  “这一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简直是神来之笔!”

  萧远山也感叹道:

  “赵芸性情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让她去当这个纪律堂主,比我去,效果好上十倍。”

  “那些违规的小子们,这下可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