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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他露着上半身,常年锻炼的身体底子极好,胸膛宽阔,肌肉线条流畅结实,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但那片从胳膊蔓延到肩胛骨的狰狞烧伤,却彻底破坏了这份健美,红白相间的皮肉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青梧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用干净的棉签蘸取了墨绿色的药膏,动作轻柔而专注地为他涂抹。

  药膏触及伤口的瞬间,陆振东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如同一块坚硬的岩石,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青梧看到他手臂上贲起的肌肉,放缓了动作,轻声问,“很疼吗?”

  陆振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疼。”

  沈青梧知道他嘴硬,手上动作愈发轻柔,语气也放缓了些,

  “疼的话忍耐一下,这药膏有生肌止痛的功效,很快就好了。”

  在上药的过程中,陆振东的眼睛一直固执地看向窗外,仿佛窗外的景色有什么极大的吸引力。

  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认真得不带一丝杂念。

  好几次,就在沈青梧下意识抬头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便会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撇向一旁,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上好药,重新包扎好,沈青梧嘱咐了他几句忌口和休息的事项,便端着东西转身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冯志远凑过来,压低声音对陆振东说,

  “东哥,虽然村里那谣言挺恨人的,可平心而论,你要是真的能跟青梧姐在一起,她绝对是个好对象。有本事,人又好……”

  陆振东的眸底暗了暗,像是被冯志远的话刺到了某根敏 感的神经,声音冷得像冰碴,

  “我还没这么**。”

  冯志远一噎,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陆振东这人骨子里的骄傲,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而这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中途返回的沈青梧耳中。

  她本是走到门口,才想起忘了嘱咐他要加强营养,多喝些鱼汤骨头汤之类有助于伤口愈合。

  她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清晰地听到了那句“我还没这么**”。

  一瞬间,她的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

  她轻轻勾了勾嘴角,那笑意里带着几分嘲讽,还有一丝彻底的轻松。

  她没再进去,默默地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也好,这样一来,最后一丝因为他背负流言而产生的愧疚和责任感,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回到诊室,沈青梧开始正式坐诊。

  安和堂是江川市有名的老医馆,名气很大,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即便沈青梧是第一天坐诊,也有不少病人被分流到了她这里。

  一早上忙忙碌碌,各种病症看了个遍,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临近中午,眼看要休息的时候,诊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沈青梧只好忍着腹中的饥饿,打起精神准备继续接诊。

  可当病人进来时,沈青梧愣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苏云归!

  苏云归正抱着儿子梁晓东匆匆进来,梁晓东的小脸蛋通红,蔫蔫地伏在她的肩头,显然是发烧了。

  在看到端坐在诊桌后的沈青梧的一瞬间,苏云归也如遭雷击,当场愣住。

  她脸上方才的焦急和忧虑,瞬间被浓浓的敌意和戒备所取代。

  她压着情绪,声音僵硬地问,“大夫呢?”

  沈青梧靠在椅背上,淡淡地回应,“我就是大夫。”

  苏云归吃惊极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可想起刚才挂号时的确说给他们分到了“沈大夫”,苏云归看了看沈青梧身上那件象征着权威的白大褂,以及她手边的医案记录册,便不得不信了。

  她脸色一白,抱着儿子转身就准备走。

  可就在这时,病恹恹的梁晓东转头看到了沈青梧。

  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挣扎着从母亲身上滑了下来。

  苏云归没控制住他,梁晓东跌跌撞撞地就朝沈青梧冲了过去,伸出小拳头就要去打她,嘴里还尖声喊叫着,

  “你这个坏女人!都怪你!我妈丢了工作,我也当不了城里人了!打死你!打死你!”

  苏云归大惊失色,上前要拦,可梁晓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地捶打着沈青梧的桌子和手臂。

  沈青梧的眸底瞬间变得晦暗,她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梁晓东挥舞的胳膊。

  那手劲不大,却让他动弹不得。

  梁晓东还在挣扎,沈青梧却俯下身,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小子,你平时经常尿床吧?”

  一句话,让梁晓东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通红的小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扯着干哑的嗓子拼命否认,

  “你胡说!我没有!”

  沈青梧继续冷冷地说,

  “否认也没用。我还知道,你早上起来眼睛总是肿的,尿尿的时候泡沫特别多,而且跑几步就喊累,你的小朋友们都叫你金鱼眼、病秧子,是不是?”

  这几个症状,看似寻常,却是早期肾炎的典型表现,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每一个都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梁晓东彻底震惊了,他张着嘴,忘了哭也忘了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沈青梧。

  沈青梧一字一句地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阿姨告诉你,你的病要是不赶快治,以后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可能连尿都尿不出来了。可问题是……你妈妈现在丢了工作,要是给你治病的话,你们大概是要饿肚子了。”

  这番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母子俩最痛的地方。

  梁晓东被彻底吓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苏云归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怒斥道,

  “沈青梧你瞎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吓唬一个孩子!”

  沈青梧松开手,靠回椅子上,脸上挂着一丝冷笑,眼神里尽是嘲讽,

  “春风不入驴耳,良言难劝该死鬼。不信的话,就算了。慢走不送!”

  苏云归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可怀里的儿子实在烧得太厉害了,脸颊烫得吓人。

  她再恨再怒,也不敢拿儿子的健康开玩笑。

  她只好一把抱起大哭的梁晓东,快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狠狠地瞪了沈青梧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沈青梧,晓东要是被你吓出个好歹,我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