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陆振东也跑了

  小王追丢了冯志远,心里又急又怕。

  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小镇上转悠了快一个小时,最终只能垂头丧气地返回卫生院。

  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该怎么跟龚主任交代,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冯志远的狡猾身上。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回病房区时,一股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

  他推开陆振东的病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病床是空的。

  不只是空的,上面那床薄薄的被子,被叠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像一块豆腐块,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利落和规整。

  这根本不是一个病人临时离开的样子,这是一种无声的、冷静的宣告。

  “人呢?!”

  小王脑子“嗡”地一声,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看了一眼病房,也愣住了,

  “咦?12床的陆振东呢?他没办出院手续啊。”

  “他什么时候走的?你们没看见吗?”

  小王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

  “不可能啊,”

  一位年长的医生闻声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

  “他伤得那么重,内腑挫伤,肋骨还有裂纹,我们早上查房的时候还嘱咐他要绝对卧床静养。他那个情况,没有搀扶连下床都费劲,怎么可能自己离开?”

  医生和护士们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重伤员,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小王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完了。

  一个冯志远跑了,他最多挨顿骂;

  可现在连陆振东这个正主儿都没了,他简直不敢想象龚主任会怎么处置自己。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卫生院唯一一部公用电话旁,手抖得几乎拨不对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了龚主任那不耐烦的声音。

  “怎么样了?抓到冯志远了?”

  “龚……龚主任……”

  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不好了……冯志远,他……他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龚主任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一个冯志远都看不住!废物!陆振东呢?给我看死了!他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扒了你的皮!”

  小王感觉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颤抖着说出那句足以引爆一切的话,

  “陆……陆振东……他……他也不见了……”

  这一次,电话那头是长达五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小王恐惧。

  紧接着,一声巨响从听筒里炸开,像是瓷器被狠狠砸在墙上的声音!

  “你说什么?!”

  龚主任的声音不再是压抑,而是彻底失控的、如同野兽 般的咆哮,震得小王的耳朵嗡嗡作响,

  “再说一遍!!”

  “他……他也不见了……病床都收拾好了……”

  “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他能飞了不成?!你这个饭桶!废物!”

  龚主任的怒吼几乎要撕 裂听筒,

  “两个大活人,都让你给看丢了!我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小王瘫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龚主任的喘 息声粗重得如同发狂的野兽,他似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后,他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淬了毒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给我找!通知我们所有的人,封锁所有路口!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死的活的,都必须找到!”

  “啪!”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那决绝的声音,像是对小王命运的最终宣判。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

  他知道,一场真正的风暴,已经来了。

  .

  江川市,安和堂。

  深夜,万籁俱寂。

  沈青梧刚刚整理完今天的医案,回到小院,一阵极其微弱、近乎于幻觉的刮擦声,从紧闭的后院门传来。

  不是敲门,更像是有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门板上无力地抓挠。

  她心头一紧,立刻放轻了脚步。

  透过门缝,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血腥和泥土的味道。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她没有犹豫,迅速拉开门栓。

  门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砰”的一声,像一堵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墙,直直地朝着她倒了下来。

  “陆振东!”

  沈青梧惊呼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将他扶住。

  男人的身体滚烫得吓人,额头上满是冷汗,那件深色的外套已经被什么东西浸透,黏腻湿冷,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他紧闭着双眼,嘴唇干裂发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不敢耽搁,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他弄进了自己房间,反手死死锁上了门。

  借着昏暗的床头灯光,沈青梧迅速解开他的外套。

  只一眼,她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他胸口和腹部原本正在愈合的伤口,此刻已经完全迸裂,渗出的血染红了里面的衬衣,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和挣扎,伤口周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红肿和感染迹象。

  高烧,就是因此而起。

  这个不要命的男人!

  沈青梧心头涌上一股又气又怕的怒火,但她的手却稳如磐石。

  她甚至来不及叫醒母亲和妹妹,立刻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银针、纱布和伤药。

  她剪开他被血黏住的衬衣,端来温盐水,用干净的棉布一点一点地为他清洗迸裂的伤口。

  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地颤抖,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疙瘩。

  在剧痛和药物的刺激下,陆振东的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目光失去了焦点,在房间里茫然地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沈青梧焦急的脸上。

  “青梧……”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急切,

  “他们……想灭口……不能被找到……快……”

  说完这句,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