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人的手,短暂地交叠在了一起

  沈青梧越说越激动,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忍不住用手在桌上比划着,

  “我还要去药材市场,把那些劣质药材——发霉的、硫磺熏过的,全都买回来做对比!我要让所有街坊邻居亲眼看到……”

  她讲得投入,没注意到手边的墨水瓶,手一挥,墨水瓶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

  “小心!”温庭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瓶身。

  两人的手,短暂地交叠在了一起。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她的手指纤细,还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沈青梧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抽回了手,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微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谢……谢谢。”

  温庭轩仿佛毫无察觉,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将墨水瓶往桌子里面推了推,

  “没事。你继续说,你的想法非常好。”

  他的目光专注,让沈青梧很快压下了那丝窘迫,重新投入到策划中。

  就在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头顶的白炽灯突然“滋啦”一声,闪烁了两下,然后光线骤然暗淡下去,只剩下一圈昏黄的光晕,把整个诊室都笼罩在一种模糊不清的氛围里。

  “估计是灯泡要烧了。”

  沈青梧叹了口气,起身从药柜顶上摸索出一个备用的新灯泡,又搬来一条小板凳,

  “我来换一下。”

  “我来吧,”

  温庭轩立刻站了起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灯泡,

  “你穿着白大褂,扶着板凳就行。”

  他脱下深灰色的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只穿着里面的毛衣。

  他踩上板凳,高大的身躯瞬间让不大的诊室显得有些拥挤。

  沈青梧下意识地扶住了板凳的两条腿,仰头看着他。

  他伸出手,小心地去拧那个还有些烫的旧灯泡。

  昏黄的光线下,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微蹙的眉头,专注的神情,以及他手臂上因用力而微微绷起的肌肉线条。

  一股沉稳可靠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从他身上传来。

  莫名的,让沈青梧感到安心。

  “好了。”他轻声说,将旧灯泡递给她。

  沈青梧连忙伸手去接,两人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了一起。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缩回手,而是稳稳地接过了那个带着他余温的灯泡。

  他很快将新灯泡换上,轻轻一拧。

  “啪”的一声,诊室瞬间恢复了明亮。

  光线比刚才还要清亮,照得桌上的纸张都有些晃眼。

  温庭轩从板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看着满室光明,满意地笑了,

  “好了,这下亮堂了。我们的计划,也得像这灯一样,明明白白的。”

  两人重新坐下,继续完善着那份“公开信”。

  写到一半,温庭轩的笔停了下来,他皱着眉,似乎在斟酌一个词。

  沈青梧凑过去看,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

  “用‘鉴章’这个词怎么样?”

  沈青梧轻声提议,

  “既有‘鉴定’的意思,又有‘盖章为证’的庄重感。”

  “鉴章……好!”

  温庭轩眼前一亮,茅塞顿开,立刻在纸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深夜里,两人并肩坐在桌前。

  那份紧张的策划中,不知不觉已经融入了温水、纸巾、和一盏灯的默契。

  温庭轩伏在桌案上,正全神贯注地书写着那封即将公之于众的公开信。

  他坐姿挺拔,姿态儒雅,笔尖在纸上行云流水般划过,留下一个个清隽而有力的字迹。

  白炽灯的光晕柔和地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他鼻梁高 挺,下颌线清晰,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书卷气,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宁静而可靠。

  沈青梧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空气中,只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她的目光从他流畅的书写,落到他专注的神情上,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陆振东带给她的截然不同。

  陆振东的存在,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山,是充满力量的、足以抵御一切风暴的原始安全感。

  而温庭轩,他带来的则是一种基于精神共鸣的欣赏与信赖,是智慧与智慧的碰撞,是两个独立灵魂在同一频率上的共振。

  他让她相信,再复杂的困局,也能用理性和知识找到破解之道。

  而此刻,更严峻的难题正横亘在他们面前。

  “质检会可以证明我们的卫生,”

  沈青梧依旧眉头不展,

  “但无法解释王科长他们查封的那些马钱子。‘私藏剧毒药材’,这个罪名一旦坐实,安和堂就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

  温庭轩点点头,

  “没错,所以,我们不办质检会,我们办一场‘公开听证会’!把他们所有的指控,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条一条,彻底驳倒!”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第二天,姜老板立即发动人脉,广发“英雄帖”——

  不仅邀请了街坊四邻,更郑重地向卫生局、工商局,甚至街道办的领导发出了邀请函,信中言辞恳切,只说“安和堂愿在公众监督下,澄清误会,以正视听”。

  而沈青梧和温庭轩,则加班加点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他们没有排练说辞,而是在整理如山的“证据”。

  一张张泛黄的药方,一本本记录详实的进药台账,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每一克马钱子的购入日期和来源。

  温庭轩帮她把这些材料分门别类,用大头针钉在木板上,做成了最原始却最有力的“证据墙”。

  这一天上午,安和堂的小院被围得水泄不通。

  王科长带着工商局的人如约而至,看到这阵仗,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卫生局的李副局长也板着脸坐在了最前排,他今天来,就是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个体户一个明确的说法。

  “沈大夫,”

  王科长先发制人,声音洪亮,

  “你搞这么大阵仗是什么意思?我们依法查封你私藏的剧毒药材马钱子,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吗?”

  沈青梧没有慌乱,她平静地走上前,对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各位领导,各位街坊,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了狡辩,而是为了澄清。”

  她声音清亮,传遍了整个院子,

  “工商局的同 志指控我安和堂三件事:药材来路不明、制药环境不洁、私藏剧毒害人。今天,我们就一件一件地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