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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孩子这事,一直是家里的一根刺。

  嫂子就是因为嫌弃地方小,死活不肯要孩子,为此没少跟刘娟哥吵架。

  刘母端着碗的手顿住了,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疙瘩。

  她先是看了眼低着头的刘娟,再看着这拥挤得令人喘不过气的屋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愁苦。

  随即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认命的疲惫:“娟啊,妈也知道你爱念书,可咱家这光景,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啥大用?顶到头还不是要嫁人?能识几个字,会算个数就得了。依妈看,不如早点寻个班上,好歹能贴补点家用,或者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也省得在家挤着。”

  这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刘娟心上。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

  她猛然抬起头,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妈,我想读书,我还想考…”

  “考什么考,”不吭声的刘父不耐烦地打断,闷闷地吼了一句,“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哥初中就进厂了,现在不也挺好?隔壁老赵家闺女,嫁了个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天天吃香喝辣的。”

  嫂子立刻接茬:“就是,你看今天那个什么贝米,穿得光鲜亮丽的,家里肯定有钱。咱们这样的家庭,女孩子读书就是浪费钱。”

  刘娟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看着母亲沉默地低下头继续吃饭,还有哥哥事不关己的麻木,以及这狭窄压抑,看不到希望的空间,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不想认命,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像母亲一样操劳一生,像嫂子一样刻薄算计,更不想为了一个容身之所就随便嫁人。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刘娟用力扒拉着碗里干硬的米饭,咸涩在嘴里蔓延。

  下午贝米那句清脆又带着豪气的话,像黑暗里亮起的一点火星撞进她心里。

  “刘娟,以后跟我干,保你吃喝不愁,隔三岔五还能穿件新衣裳。”

  对!贝米!

  刘娟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的光。

  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好了”,就转身钻进了她和妹妹那狭小的房间。

  昏黄的白炽灯泡下,她坐在自己那张小床上,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报名表,又翻出半截铅笔。

  她把报名表摊在膝盖上,就着昏暗的光线,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写下去。

  ……

  程家。

  晚饭吃得安静,因为程康年出差了,饭桌上就剩下贝米和李英母女俩。

  三个人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谁也没多说话。

  吃完饭,李英带着程小莹回屋了,客厅里又只剩下贝米一个人。

  王妈收拾完碗筷,刚擦干手,贝米就凑了过去,声音甜甜的:“王妈,今儿晚上厨房借我用用呗?我想做点小点心。”

  “行啊,你用吧,别弄太晚就行,东西都在老地方,用完了归置好。”王妈点点头,叮嘱了一句,也回自己小屋去了。

  整个一楼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鸣叫。

  白炽灯光下,贝米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胳膊,先把需要的东西一样样搬出来。

  下午买的那半斤枣子,白砂糖,一个圆鼓鼓的小南瓜,还有那瓶斥巨资买来的桂花蜜。

  贝米打算做一个南瓜红枣糕,和容易保存的蜜枣。

  尤其是南瓜红枣糕,又糯又香,带着枣子的清甜,一点也不腻人。

  她先把南瓜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拿起菜刀,利落地把南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儿,放到旁边的搪瓷盆里备用。

  接着拿出那半斤红枣,又翻出根磨得光滑溜的旧筷子。

  只见她捏起一颗红枣,筷子尖对准红枣**那头,手腕灵巧地一捅一转,枣核就被顶了出来。

  贝米手指头快得很,一颗接一颗,去核的红枣肉乎乎地堆在搪瓷碗里,像小山似的。

  “先做蜜枣,能放得久。”贝米自言自语,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脆。

  先把白糖倒进小铝锅里,加上小半碗水,灶眼里塞进几块新煤球,把火压得小小的,稳稳的。

  锅里白糖在慢慢融化,咕嘟咕嘟冒出细密的小泡泡,随后糖水也渐渐变得粘稠透亮,都能拉出细丝了。

  到了这一步,贝米这才打开蜜罐,经过净化异能淬炼的桂花蜜,香得纯粹,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她舀了一大勺琥珀色的蜜倒进糖浆里,轻轻搅动。

  两分钟后,去核的红枣全都倒进了锅里,接着小心地翻拌,让每一颗枣子都裹上晶莹透亮的糖蜜。

  等每一颗枣子都变得油亮亮的,她才关火,把枣子一颗颗夹出来,摊在抹了薄薄一层熟油的盘子里晾着,这样放凉了才不会粘成一团。

  这边蜜枣晾着,那边蒸锅里的南瓜也熟了。

  贝米把蒸得软烂的南瓜块儿倒进大搪瓷盆里,趁着热乎劲儿,用勺子背几下就碾成了细腻的南瓜泥。

  又往泥里加了些糯米粉,舀了两勺刚才熬好的桂花蜜糖浆进去,一边加一边搅,直到变成一团柔韧光滑、金灿灿的面糊糊。

  才把这**的南瓜糊糊倒进一个刷了油的浅口大瓷盘里,抹平表面,再点上几颗剩下的红枣肉做点缀。

  做完这一切,贝米抬头一看墙上那老旧的挂钟,都快11点半了。

  她赶紧把盛着南瓜糕的大瓷盘和晾着蜜枣的盘子,端进自己房间,放在靠窗通风的书桌上。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从纱窗吹进来,刚好能让糕点快点凝固定型。

  她心里默念,可千万别回潮啊,明天成败就看这一晚了。

  回到厨房,又是一通忙碌。

  贝米把厨房灶台,锅碗瓢盆都仔细擦洗干净,归置整齐,才拖着有点发酸的腰去洗澡。

  等终于把自己收拾利落躺到床上,已经十二点半了。

  累是累点,但想到明天甜甜的点心,贝米裹紧被子,带着期待和一点点小得意,很快睡着了。

  次日,天才刚亮,贝米就爬了起来,心里惦记着她的宝贝点心。

  她先是找出洗得干净的玻璃罐子,拿起书桌上那些晾了一夜的蜜枣。

  捏起一颗,凉凉的,硬硬的,一点不粘手,枣皮裹着透亮的糖蜜,像裹了一层琥珀色的水晶,好看极了。

  她一颗颗小心地装进罐子里,盖紧盖子。

  再看那盘南瓜红枣糕,金黄的糕体已经凝实了,点缀的红枣像嵌在金子里的宝石,表面泛着**的光泽,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贝米凑近闻了闻,淡淡的南瓜甜香混着桂花的清雅,直往鼻子里钻。

  她抱着装蜜枣的玻璃罐,看着桌上那盘漂亮的南瓜糕,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转圈圈了:不知道季延礼吃到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会不会也喜欢这糯叽叽,甜丝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