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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贝米靠在枕头上,表情落寞,心里不舒服。

  每天雷打不动的骨汤,只会是季奶奶的心意,而季延礼,不过是那个被指派来完成任务的邮差。

  他有几分真心是愿意踏进这间病房的,恐怕一分都没有,全是看在季奶奶的面子上。

  她和季家的婚约,经历了这一场风波,更是铁板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这样也好,贝米自嘲地想。

  季家门第高,人口简单,季奶奶疼她,老爷子护短。

  嫁进去,没有难缠的公婆需要日日晨昏定省,没有复杂的妯娌关系需要周旋。

  甚至她的丈夫,季延礼,大概也不会太在意她。

  他会像完成任务一样,给她该有的体面,履行丈夫的责任,但更多的,恐怕不会有了。

  她只需要扮演好季家孙媳妇的角色,就能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安稳和尊荣。

  这难道不好吗?贝米问自己。

  理智告诉她,这已经是穿书后抽中的上上签。

  可心底深处,还是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嚣,不够,她想要的不止这些。

  她想要一个人,能把她放在心尖上,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能分享喜悦,分担忧愁,能知冷知热,能把她当成独一无二的珍宝,而不是一个需要履行的责任,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

  可现实呢,程康年不会允许她退婚。

  在这个真实的,有血有肉有规则的世界里,她这个“贝米”的身份,早已和季家绑在了一起。

  她已经不是在看一本小说了,而是就在这故事里,呼**这里的空气,感受着这里的悲喜。

  “呼……”

  贝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口的憋闷都吐出去。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心口。

  难过是真实的,失落也是真实的。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贝米掀开被子,试着把脚踩在地上,没有任何不适感。

  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穿着病号服散步的人。

  阳光很好,蝉鸣聒噪。

  退婚不可能的,那就接受它,然后…努力改变它。

  贝米望着窗外生机勃勃的夏日景象,眼里那点迷茫委屈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光芒。

  改变不了起点,那就努力改变过程和结局。

  点心铺子要开,属于自己的路也要走。

  至于季延礼……

  这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了。

  贝米以为是王妈,回头一看,却是刘娟探进来一张灿烂的笑脸,手里还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黄澄澄的大鸭梨。

  “贝米,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刘娟风风火火地进来,打破了病房的沉寂。

  看着好友关切的笑容,贝米也弯起了嘴角,心头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她扶着窗台站稳,声音轻快起来:“好多了,都能下地走了,你怎么又买东西了,我不是让你别带东西来了吗?”

  ……

  住院一个星期多,医生确认没问题,贝米出院了,但又在家里修养了一个星期,这期间程小莹也没来找茬,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只是,那份由警卫员转交的骨汤,成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任务。

  保温桶准时出现在门岗,她喝完,王妈再把空桶放回去。

  至于季延礼本人?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贝米想到这儿,眼里就忍不住冒出小火苗,这男人,体贴是真体贴,可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比李英母女俩的冷嘲热讽还气人。

  他大概觉得每天派个保温桶来,就算是完成了季奶奶交代的照顾任务吧。

  真是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今早,吃完早餐,贝米便打算上学去了。

  推开小院门,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桂花香气的空气,躺了这么久,骨头都要躺酥了。

  今天还穿了条新做的碎花连衣裙,衬得她那张小脸越发小巧,就连眼神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神采。

  刚走出大院那扇铁门,脚步就顿住了。

  一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静静地停在路边那棵老槐树下。

  车身沾着些露水,像是刚开过来不久。

  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季延礼高大的身影利落地跨了出来,几步走到贝米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上车,我送你。”

  他今天没穿军装,换了件灰色工装外套,里面是件干净的白色汗衫,衬得那张极其好看的脸少了些平日的高冷,多了几分随性的英俊。

  贝米微张着嘴唇,眼里是实实在在的惊讶,完全没想到他会来。

  但心里那点小小的波澜还没漾开,就被更快的念头压了下去。

  肯定是季奶奶不放心,硬让他来的。

  一这么想着,贝米垂下眼睫,掩去那丝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声音也淡了下来:“不用麻烦季团长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就行。”

  说完就要绕过他,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

  “你的脚刚好,”季延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公交车人多,万一挤着了,踩着了,再伤着怎么办?”

  贝米的脚步顿住了。

  这话戳中了她的顾虑,脚踝虽然不疼了,但毕竟刚痊愈不久,确实经不起公交车上人挤人的折腾。

  “那好吧。”贝米妥协了。

  绕过他,自己拉开了吉普车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把书包抱在怀里。

  季延礼看着她利落的动作,沉默地绕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厢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吉普车平稳地驶上街道。

  贝米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手指抠着书包的带子。

  沉默就像块石头,无形地压在她胸口,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声音有点干巴巴的:“现在全国严打呢,我们这样,未婚男女总待在一起,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闻言,季延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紧了下,手背隐有青筋凸起。

  但他依旧目视前方,薄唇紧抿,一个字也没回应。

  贝米等了几秒,没等到任何反应,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

  什么意思?连句话都懒得跟她说?送她这一趟就这么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