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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写下这等东西,藏于你处,其心可诛。”

  “一是要挑拨你我,让我们姐妹离心离德,内院生乱;二是要攀诬于我,将温子怡之罪引到我头上。”

  “其目的恐怕是要搅浑京城这池水,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或同党得以喘息逃脱。”

  姜清宁的分析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

  姜月柔被她握着手,听着她恳切而愤怒的话语,心中的惊怒和疑虑稍稍被安抚。

  她看着姐姐眼中清晰的怒意和被冤枉的委屈,声音带着后怕:“可是…大姐姐,这诗它说的有鼻子有眼,连廊下语都写进去了…恐怕我们已经被监视…”

  她指的是温子怡被抓前,确实曾在廊下与姜清宁有过交谈,这细节被写入诗里,显得格外真实。

  “廊下语?”姜清宁眉头紧蹙,似乎在努力回忆,“不过是寻常问候罢了,温子怡心思深沉,那日她言语试探,我亦只是敷衍应对,何曾泄露过什么机密?”

  “这写诗之人,要么是府中有人窥探,捕风捉影,要么就是温子怡的同伙,故意捏造细节,混淆视听,企图报复!”

  “月柔,你最近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是身边有行迹可疑的下人?这纸条能悄无声息放入你妆匣最底下,定非一日之功,必是处心积虑!”

  她拿起那张素笺,借着烛光仔细端详纸张质地、墨迹和折痕,指腹在边缘磨损处轻轻摩挲,仿佛在寻找线索,实则心中已对来源有了几分猜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紫苏在门口低声道:“小姐,国公府那边有动静了,秦大人下令,封锁所有出京水路陆路关卡,重点盘查通往江南方向的人,另外…飞鸽传书已发往江南道,目标…似乎是云泽水寨。”

  紫苏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可闻。

  姜月柔听得有些茫然,不知这与她们姐妹的危机有何关联。

  姜清宁眼神却骤然一凛,握着素笺的手指微微收紧。

  秦休的动作好快!

  云泽水寨…傅伯谦…这条线果然被盯死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对紫苏微微颔首:“知道了,继续留意。”

  她转向姜月柔,神色凝重地压低声音:“月柔,你听到了?秦大人正在全力追捕傅伯谦等人,京城内外风声鹤唳。”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内院不稳,被人钻了空子。”

  “这纸条,很可能就是那些丧家之犬或其同伙的反扑,他们奈何不了秦大人,便想从内宅下手制造混乱,让我们自乱阵脚,甚至互相猜忌攻击,他们才好浑水摸鱼,或转移秦大人的视线。”

  她将纸条郑重其事地折好,却没有立刻还给姜月柔,而是紧紧攥在自己手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月柔。

  “这张纸是大姐的疏忽,竟让歹人将这等污秽之物送到你面前,你且安心回去休息,此事交给姐姐处理。”

  “姐姐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揪出这背后兴风作浪之人,给你一个交代,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我姐妹一体,绝不可中了小人的离间之计。”

  姜清宁的话语斩钉截铁,充满了保护者的决心和安抚的力量。

  姜月柔看着姐姐坚定而关切的眼神,心中翻腾的惊疑,和寒意终于被一股暖流压了下去。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大姐姐放心,我这就回去,你也要小心。”

  “去吧,让丫鬟守好门户,夜里警醒些。”姜清宁亲自将一件披风裹在姜月柔身上,送她到门口,看着她带着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阴影里。

  书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

  方才的温言安抚从姜清宁脸上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沉静。

  烛火跳跃,在她幽深的眸子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缓缓走回书案边,重新展开那张被揉皱又抚平的素笺。

  指尖划过几行字,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

  “哼,倒是…有几分眼力。”

  她将素笺凑近跳跃的烛火,橘黄的火苗贪婪地**上纸角,迅速蔓延,吞噬那些诛心的文字。

  墨迹在火焰中扭曲、焦黑,最终化作一小撮灰烬,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砚台里。

  姜清宁静静地,看着那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书房里弥漫开淡淡的焦糊气息。

  翌日。

  一辆半旧不新的青帷小车,直直堵在了宁阁簇新的朱漆大门正中央。

  车帘掀开,伸出来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攥着一根通体乌黑,顶端镶嵌着沉重暗金龙头的拐杖。

  那位在郊外庄子清修整整八年,对长子长媳乃至孙女不闻不问的姜老太太,此刻被面色紧绷的仆妇颤巍巍地搀扶下来。

  她身上穿着深褐色的衣裳,掩不住那股经年累月积下的混合着佛堂线香与陈腐箱笼的暮气。

  姜清宁正立在前院的青石小径上,手中一把小巧的银剪,精准地剪去魏紫花枝上一段枯萎的侧枝。

  枯枝落地,门外传来嚣张的呼喊。

  “姜清宁!”居高临下的声音,穿透清晨微凉的空气,直直砸进庭院,“给我出来,你这孽障!”

  姜清宁执剪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传来银器冰凉的触感。

  她缓缓转过身,将银剪递给身后瞬间白了脸、几乎要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姜清宁抬步,步履平稳地走向门口,脸上带上温婉的浅淡笑意,仿佛迎的是寻常长辈,而非门外那浑身散发着寒气的清修祖母。

  “祖母安好。”姜清宁在门槛内三步处站定,微微屈膝,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门外聚集起来的、探头探脑的街坊四邻听个大概。

  “孙女不知祖母今日驾临,未曾远迎,还请祖母恕罪,只是……”

  姜清宁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堵在正中的马车:“祖母的车驾,似乎挡了宁阁的门庭,孙女新迁此地,门户尚未立稳,这般阵仗,恐惹人非议,有损祖母清誉,不如请祖母移步,先进厅中喝杯热茶?”

  姜清宁侧身,做出延请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