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无恙的状态也略有好转。

  背上的鞭伤在丹药和内息温养下,开始缓慢地结痂,虽然动作依旧僵硬迟缓,但基本的行动已无大碍。

  他接替了李玄的部分工作,负责照顾穆怜音,用干净的布蘸着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和脸颊的污迹。

  他看着穆怜音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心,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痛惜和愤怒。

  陈风被强迫着在附近相对安全的区域寻找能食用的菌类和野果。

  他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次拨开草丛都怕跳出致命的妖兽或者黑煞门的追兵,但他不敢反抗,李玄那冰冷的目光足以冻结他的灵魂。

  到了第三日傍晚。

  穆怜音终于在一声痛苦的闷哼中,长长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幽幽醒转。

  她的眼神起初是茫然和空洞的,仿佛灵魂还未完全回归躯体。

  过了好一会儿,涣散的瞳孔才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尹无恙那张写满关切和紧张的脸庞,以及李玄沉默坐在不远处、闭目调息的身影。

  “李玄…师弟…”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随即,腰侧那依旧锥心刺骨的剧痛猛地袭来,让她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怜音师姐,别动,伤口还没愈合!”尹无恙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穆怜音急促地喘息了几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昏迷前那地狱般的景象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萧天毅狰狞叛变的脸、龙卫兄弟们浴血倒下时不甘的眼神、凌绾郡主和公主被强行拖走时的挣扎与绝望……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凌绾…殿下…”她死死抓住尹无恙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中爆发出急切而痛苦的光芒,“她们…在…哪里?黑煞门…据点…”

  “怜音师姐放心。”尹无恙强压下心头的沉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玄哥已经问出了他们的据点,就在黑棘峡谷,我们正在想办法,你先安心养伤,恢复力气!”

  “没有你,我们救人的把握更小。”

  穆怜音看着尹无恙眼中那强行压抑的焦虑,又看向不远处沉默如山的李玄,虽然心中焦急如焚,但也明白自己此刻的状态确实是最大的累赘。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开始尝试运转体内残存不多的灵力,配合药力,加速伤势的恢复。

  每一丝灵力的流转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她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李玄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消耗过度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沉静,如同打磨好的寒刃。

  他走到穆怜音身边,蹲下身,仔细探查了一下她腰腹间的伤口。

  灰色的死气已经被压缩到伤口最核心的一小块区域,如同顽固的毒瘤,但整体生机已经稳固。

  他伸出手掌,再次渡入一缕精纯却温和的九霄灵力,如同暖流渗入她干涸的经脉。

  “死气已压制,性命无碍。”李玄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接下来靠你自己,配合丹药,尽快恢复行动之力。此地…不宜久留。”

  穆怜音睁开眼,迎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看到了里面不容置疑的决心。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嘶哑道:“我…明白。给我…一天…最多一天…”

  李玄收回手,站起身。

  他走到尹无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恙,照顾好怜音师姐。小心警戒。”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陈风和那昏迷的黑衣人头领,意思不言而喻。

  “玄哥,你……”尹无恙欲言又止。

  李玄的目光投向水泽之外,那通往黑棘峡谷方向的幽暗密林,声音平淡却带着斩断一切的果决:“我出去探探路。”

  “此地地形复杂,需要确认一下最近的路径和可能的危险,很快就回。”

  尹无恙看着李玄刻意恢复平静的脸庞,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探路?

  在这种时候?

  但他知道李玄的性格,一旦决定,无人能改。

  他只能重重点头,沉声道:“玄哥,小心!务必…平安回来!”

  “嗯。”李玄应了一声。他弯腰,如同拎起一件无足轻重的行李,一把揪住陈风的后衣领,将他从泥地里提了起来。

  陈风骤然悬空,吓得浑身一抖,惊恐地看着李玄:“李…李公子…您…您这是带我去哪?”

  “探路…我…我不认识路啊…”

  “闭嘴。”李玄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让你带路去黑棘峡谷。

  指错一步,或敢耍花样,他就是你的榜样。”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堆烂肉般的黑衣人首领。

  陈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浑身布满渔网般伤口、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躯体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瞬间淹没了一切。他疯狂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指路!我一定好好指路!李公子饶命!饶命啊!”

  李玄不再言语,提着陈风,身形一晃,便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水泽外围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密林之中。

  尹无恙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心头那抹不安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他看着依旧虚弱地躺在窝棚里的穆怜音,又看了看地上那两个废物,最终只能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节瞬间破裂渗出血丝。

  他恨,恨自己的无力,恨这该死的伤势拖慢了脚步!更恨黑煞门的阴险歹毒!

  被李玄如同提线木偶般拽在手中的陈风,感觉自己不是在赶路,而是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狂风裹挟着,冲向一片未知的死亡深渊。

  李玄的速度快得超出了陈风的认知极限。

  崎岖的地形、纠缠的藤蔓、拦路的巨石,在他面前仿佛都成了虚幻的泡影。

  他时而如同鬼魅般在虬结的树根间无声滑行,时而如同灵猿般在陡峭的岩壁上几次借力便腾挪而上,更多的时候,是纯粹凭借着狂暴的力量和精妙到毫巅的身法,在密不透风的原始丛林中硬生生撕裂出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