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些群众中,存在部分群众,在大声地、持续地对天台上的李思思同学进行语言刺激!”

  “有人喊‘要跳就快跳,别浪费大家时间’!有人喊‘你到底敢不敢啊,P大点事儿就寻死觅活’!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一边录像一边起哄!”

  他提高了音量,每一句话都说得斩钉截铁。

  “审判长,各位审判员!这些恶毒的、毫无人性的言语,构成了法律意义上的‘介入因素’,即‘新的介入行为’!这是一个全新的、独立的侵权行为!它像一把尖刀,在李思思放弃轻生的念头后,用恶毒的语言刺向了一个本就摇摇欲坠的灵魂!”

  “我们凭什么可以断定,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一定是被告人王某的侵害行为,而不是事发现场这起哄者的恶毒语言?在一个犹豫不决的生死关头,这些声音,难道没有可能才是那个最终的推手吗?”

  这番有理有据的辩词,让法庭内的气氛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连一直绷着脸的孙检察官,也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个角度,确实刁钻且符合一定的法理逻辑。

  陆衡气得脸都红了,拳头攥得死死的,如果不是韩清按着他,他恐怕又要跳起来。

  周叙白合上了那本法典,表情严肃。

  他知道,刘律师这番话虽然无耻,但在法律辩论上,是有效的。它成功地制造了一丝“合理怀疑”的缝隙,只要有了怀疑,那么检方就必须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来反驳。

  刘律师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城。

  他甚至敢于迎上林默的视线,脸上带着一丝挑衅。

  “所以,我方认为,在没有排除这些‘介入因素’的直接影响前,将李思思同学跳楼的全部责任,都归结于我方当事人,是有失公允的,是对我方当事人不公平对待。”

  林默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甚至还对着刘律师,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赞许一个学生的课堂发言。

  然后,他站了起来。

  “刘律师,你刚才提到了一个法律术语,‘新的介入行为’。”

  林默的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探讨。

  “这个理论的核心在于,介入行为必须是全新的、独立的,并且其强度足以中断原有的因果链。对吗?”

  刘律师一愣,下意识地点头。“对,没错。”

  “很好。”林默看了看天花板,沉思片刻。

  “你的意思是,一群路人的恶毒,其强度足以盖过一个老师对自己学生的侵犯和背叛。一群陌生人的起哄,其恶劣程度足以让受害者忘记最初的创伤来源。”

  “你是在为我们描绘一个很奇特的场景:一个女孩站在天台,她脑子里想的不是毁掉她人生的罪犯,而是楼下一群素不相识的**。这个逻辑,你自己信吗?”

  “我……”刘律师的额头又开始冒汗。

  林默没有给他机会。

  “不过,我同意你的一点。我们确实应该好好聊聊楼下这群‘热心市民’。”

  他突然话锋一转,停下脚步,转向公诉席。

  “孙检察官。”

  孙检察官立刻站了起来,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排练好的指令。

  “我想请问检方,在对本案进行补充侦查的过程中,是否对刘律师提到的这些‘介入因素’,也就是现场起哄的围观群众,进行了身份核实?”

  “是的,林律师。”孙检察官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公安机关当场对在现场起哄声音最大、行为最恶劣的嫌疑人,进行强制措施。”

  法庭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刘律师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孙检察官从卷宗里抽出一份文件,递交给书记员,同时开口。

  “后续公安机关通过技术手段,对这此人(刘杰)的行为进行分析调查。”

  她顿了顿,让这句话的重量在空气中沉淀。

  “调查发现,此人与你方当事人王某,从在资金上的往来,甚至在王某对李思思实施侵犯的后续期间从在多笔转账,根据刘杰的坦白交代,转账的目的是让李思思永远闭嘴。”

  孙楠突然一顿,补充道“我方针对相关当事人刘杰的交代,现在对你方当事人王某,提出买凶杀人的指控。”

  轰!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刘律师的脑子里炸开。他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住了桌子。

  孙检察官没有看他,继续用平稳的语调,陈述着一个让他坠入冰窟的事实。

  她抬起头,视线像利剑一样,穿过整个法庭,钉在了被告席当事人那个空荡荡的椅子上。

  整个法庭,死一般的寂静。

  刘律师彻底瘫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坑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些细节。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被一沓支票蒙住了双眼,兴高采烈地冲上舞台,却在聚光灯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买凶杀人?

  刘律师的脑子里嗡嗡作响,那四个字像四颗生锈的钉子,被孙检察官一字一句地敲进了他的天灵盖。

  他**王某!他**王家!

  你们给钱的时候,可没说这里面还藏着这么一出!

  合同上写的是**案辩护,不是杀人未遂的辩护!价钱不一样!风险更不一样!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恐惧的热流从胃里直冲上来,他的喉咙里一阵腥甜。

  他恨不得立刻站起来,指着那个空荡荡的被告席,告诉所有人,他被骗了。

  但他不能。

  他是律师。

  在法庭上,个人的情绪是最廉价的东西。他现在站起来掀桌子,只会让自己和委托人捆绑得更紧,死得更快。

  钱,已经进了他的口袋。

  现在,他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哪怕是跪着。

  刘律师强行撑住桌沿,迫使自己因为缺氧而发软的身体重新挺直。

  他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抖得太离谱。

  “审判长,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