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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羽的目光落在如烟公主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

  这病,他认得。

  前世,他就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御马监,遇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怪人。

  那怪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一身本事却惊天动地。

  秦羽那时自身难保,却还是在那怪人饿得奄奄一息时,偷偷分了他半块干硬的窝头。

  就因为那半块窝头,怪人竟将他引为知己,絮絮叨叨传了他不少压箱底的绝活。

  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通天医术。

  有能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兵行诡道。

  甚至还有些闻所未闻、专攻要害的杀人国术。

  当时那怪人还曾拍着他的肩膀,带着几分戏谑地嘲笑:“小子,你这身子骨,学了这些也是白搭,还不是要死在这御马监里?”

  秦羽当时只当是笑话,听过便罢。

  谁曾想,他秦羽死了之后,竟然又活了过来!

  那些原本以为一辈子都派不上用场的稀奇古怪的手段,如今,竟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机会!

  这如烟公主的出现,就是老天爷给他秦羽送来的机会!

  秦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思绪,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抬脚,便朝着那辆停在不远处的华贵马车径直走去。

  “少爷!”

  倩儿大惊失色,下意识想伸手去拉他。

  “您要做什么?那可是公主殿下啊!”

  秦羽却头也不回,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凌、只能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秦羽了!

  “站住!”

  果然,还没等秦羽靠近,两名腰悬佩刀的侍卫便如两堵墙般挡在了他的面前。

  “大胆刁民,竟敢擅闯公主车驾!”

  冰冷的刀锋出鞘寸许,闪着森然寒光,直指秦羽的咽喉。

  秦羽却仿佛没看见那足以致命的威胁,猛地抬高了声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马车内那道模糊的倩影大声叫嚷。

  “公主殿下,草民秦羽,能救你的命!”

  这一声嘶吼,石破天惊!

  御马监外,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风似乎都停滞了下来。

  那些原本还想看秦羽笑话的御马监下人,此刻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马车内,久久没有回应。

  就在秦羽心中七上八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的时候。

  一道略显虚弱,却依旧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声,自车帘后悠悠传来。

  “哦?”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几分审视。

  “你可知,本宫得的是什么病?”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轻轻挑开了车帘一角,露出一张美得让人窒息,却也病得让人心惊的脸庞。

  如烟公主的目光落在秦羽身上,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在绝望之下的微弱期盼。

  这些年,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名药吃了一箩筐又一箩筐,她的病却只有每况愈下。

  如此遭遇,让她早已心如死灰。

  今日之所以开口,不过是觉得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少年,那双眼睛里的光,与旁人有些不同。

  秦羽迎着那道审视的目光,不闪不避,斩钉截铁地开口。

  “公主殿下自幼体弱,是否时常感觉四肢冰凉,畏寒怕风,尤其到了阴雨天便愈发难受?”

  如烟公主的瞳孔微微一缩。

  “每月月中月圆之际,是否会感觉周身骨节犹如万蚁噬心,疼痛难忍,夜不能寐?”

  如烟公主握着车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近一年来,是否时常心悸气短,头晕目眩,甚至偶有咳血之症,且咳出之血,色泽暗沉,带着腥臭?”

  秦羽每说一句,如烟公主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但她那双原本黯淡无神的凤眸之中,却渐渐亮起了惊人的光彩!

  “你……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再不复方才的清冷。

  这些症状,除了她最贴身的宫女和几位束手无策的老御医,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难道眼前这个如同乞丐般的少年,真的能……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如烟公主心中猛然升起,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栗!

  “你当真有法子医治本宫的病?”

  秦羽看着她那双重新燃起希望的眸子,心中已有了计较。

  “草民不敢妄言能将公主殿下彻底根治,但缓解病痛,延续寿元,七八分把握还是有的。”

  “还请公主殿下赐下纸笔,草民写下一方,公主一试便知。”

  “快,快去取纸笔来!”

  如烟公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吩咐身旁的侍女,那急切的模样,与她平日里那副病弱疏离的姿态判若两人。

  侍女不敢怠慢,慌忙转身去马车后厢翻找。

  趁着这个空档,秦羽对着车窗内的如烟公主深深一揖。

  “公主殿下,草民有一事相求。”

  如烟公主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皇家威仪,急切道:“先生但说无妨,只要能治好本宫的病,任何要求本宫都答应你!”

  她对秦羽的称呼,已然从你变成了客气的先生。

  秦羽心中一定,缓缓道:“草民乃镇北王府世子秦羽,因奸人所害,被困于此御马监,受尽屈辱。”

  “若草民侥幸能为公主殿下解除病痛,恳请公主殿下施以援手,助草民脱离此地,秦羽感激不尽!”

  如烟公主闻言,秀眉微蹙。

  镇北王府那些糟心事,她身在深宫亦有所耳闻。

  这种皇亲国戚的家务事,她本不该插手。

  但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身陷囹圄,却依旧眼神清亮,不卑不亢的少年,再想想他方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诊断,一丝同情与爱才之心油然而生。

  “先生放心。”如烟公主语气郑重。

  “若先生真能医治好本宫的顽疾,莫说只是离开这小小的御马监,便是再大的难事,本宫也替你摆平!”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威严,这是属于皇家的自信!

  不多时,侍女便捧着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匆匆返回。

  秦羽也不客气,接过狼毫笔,略一沉吟,便在雪白的宣纸上笔走龙蛇。

  他写得极快,一行行字迹却苍劲有力,颇有风骨,全然不似一个落魄之人所能写出。

  片刻之后,一张墨迹未干的药方已经写就。

  秦羽将药方双手奉上,恭敬地递给从车窗内伸出的一只素手。

  “公主殿下,此方名为扶阳固本汤。”

  “每日一剂,以三碗泉水煎至一碗,早晚饭后各温服半碗。”

  “服药期间,切记戒食辛辣油腻、生冷寒凉之物,更要平心静气,切忌动怒忧思。”

  “依草民看,最多一周,公主殿下便能感觉到明显的效果。”

  如烟公主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薄薄的药方,仿佛接过的不是纸张,而是她后半生的希望。

  她连连点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好,好,本宫全都记下了!”

  “多谢先生赐方!”

  之后,如烟公主更是改变主意,冲着身旁之人吩咐道:“今夜不走了,尔等拿着药方,速速准备药材!”

  “另外,给秦先生准备房间,好好休息,谁若是敢怠慢半分,我定要让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