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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羽这石破天惊般的话语,让整个麒麟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狂!

  太狂了!

  那可是柳公权!

  是天下读书人都要尊称一声夫子的文坛泰斗!

  你秦羽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一个靠着公主裙带关系上位的驸马!

  你凭什么,敢用这种口气跟柳夫子说话?

  就连龙椅之上的大夏皇帝,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满和审视。

  他欣赏秦羽的才华与胆魄。

  但他不希望,自己刚刚亲手扶起来的护国驸马,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若是在柳夫子面前输得太难看,丢的可是他大夏皇室的脸!

  皇帝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羽。”

  他开口了,声音威严,听不出喜怒。

  “柳夫子乃是文坛前辈,学究天人,你万万不可无礼。”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批评秦羽。

  可殿内那些人精似的官员,却都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陛下这是在给秦羽铺台阶!

  他是在暗示秦羽,对方是前辈,你是个晚辈,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赶紧找个由头,把这事揭过去!

  别再硬撑了!

  如烟公主也是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拼命地向秦羽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父皇的苦心。

  然而,秦羽却像是没看见一般。

  他对着龙椅上的皇帝,微微躬身。

  “陛下多虑了。”

  他直起身,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指那位白衣夫子!

  “学生自然敬重前辈。”

  “但学生更相信,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真才实学,不是靠名头和年纪堆出来的!”

  “若是那位开创儒道,教化天生的夫子亲至,学生二话不说,俯首认输以示敬意!”

  秦羽的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

  “可眼前这位……”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目光如炬,扫过柳公权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不过是夫子万千学徒中的一个罢了!”

  “既然不是夫子本人,那今日,便用真正的本事说话!”

  轰!

  这话一出,文官集团那边,瞬间炸了!

  “放肆!”

  “狂妄小儿,安敢辱及柳夫子!”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宰相李斯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指着秦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秦羽却对这些叫骂声,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缓缓从柳公权的身上,移到了他身旁,那个脸色铁青的北蛮王子温拿身上。

  “我只是有些好奇。”

  秦羽的声音,变得幽幽的,像是一阵从九幽地府吹来的风。

  “这位柳夫子,乃我大夏文坛之栋梁,天下学子之楷模。”

  “究竟是何等丰厚的赏赐,何等**的条件。”

  “才能让他,不惜背弃家国,忘却根本。”

  “站在这里,为一个虎视眈眈的外族,来对付我大夏的驸马?”

  诛心!

  字字诛心!

  这已经不是比试了!

  这是在刨柳公权的根,是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他扣上一顶叛国的帽子!

  “你……”

  温拿气得目眦欲裂,他怎么也没想到,秦羽的嘴巴,竟然如此歹毒!

  原本那些对柳公权敬重万分的文官们,此刻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是啊!

  柳夫子德高望重不假。

  可他今天,代表的是北蛮!

  他若赢了,赢的是北蛮的脸面,丢的是大夏的国威!

  这让他们如何自处?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

  好小子!

  够狠,够准!

  一句话,就扭转了舆论的颓势,将柳公权从神坛上,硬生生拽了下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刻。

  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公权,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反驳。

  甚至没有看秦羽一眼。

  仿佛这一切的喧嚣与攻讦,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淡淡地,对着身旁的内侍,说了一句话。

  “笔,墨,纸,砚。”

  四个字,平淡如水。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内侍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下去准备。

  很快,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被抬到了大殿中央。

  上好的徽墨,端砚,湖笔,以及一张洁白如雪,光华内敛的澄心堂纸,被一一摆放整齐。

  柳公权走到案前。

  他伸出那双干净修长的手,亲自拿起墨锭,在砚台中缓缓研磨。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

  整个大殿,只剩下墨块与砚台摩擦时,那细微而富有韵律的沙沙声。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

  让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温拿脸上的怒火,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自信和残忍的快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秦羽那只手,被生生斩断的血腥场面!

  墨研好了。

  柳公权提起那支足有儿臂粗细的狼毫大笔,饱蘸墨汁。

  他没有立刻下笔。

  而是闭上了双眼,静立了片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

  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一位儒雅随和的文人。

  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柄即将饮血的绝世神兵!

  那股锋锐无匹,傲视天下的气魄,冲天而起!

  “唰!”

  他动了!

  手腕翻飞,笔走龙蛇!

  那支巨大的毛笔,在他的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时而如苍龙出海,气势磅礴!

  时而如灵蛇游走,婉转灵动!

  时而又如山崩地裂,力有千钧!

  众人甚至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看到一道道黑色的残影,在那洁白的纸上,疯狂舞动!

  墨点飞溅!

  如星落,如雨坠!

  一股霸道绝伦,睥睨天下的意境,随着他的笔锋,瞬间充斥了整个麒麟殿!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震撼了!

  这哪里是在作画。

  这分明是在用笔墨,演化天地大道!

  最后一笔!

  柳公权猛地将笔锋向上一提!

  一副鲲鹏展翅图,随之跃然纸上。

  明明是笔墨所做,却仿佛蕴**千军万马,金戈铁**气势!

  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感到一阵心神摇曳,呼吸急促!

  然而,这还没完!

  柳公权将大笔扔下,又取过一支小楷。

  在那巨大的鲲鹏,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地题下了一首诗!

  “鲲鹏展翅恨天低,扶摇直上九万里。”

  “蝼蚁坐井观沧海,焉知苍穹是几许!”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

  柳公权将手中的小楷,轻轻往笔洗中一扔。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宗师气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拿再也忍不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那笑声,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无尽的嚣张!

  “好,好一个鲲鹏展翅恨天低!”

  “好一个蝼蚁坐井观沧海!”

  他转过头,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秦羽。

  “废物,看到了吗?”

  “这就是柳夫子的实力!”

  “你拿什么比?”

  龙椅之上,皇帝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

  他沉声开口。

  “将柳夫子的墨宝,呈上来!”

  立刻有两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那幅尚有墨香的字画,抬到了皇帝的面前。

  只一眼!

  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凝重,瞬间,被一片化不开的阴沉所取代!

  那只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好!

  好一个柳公权!

  这话堪称绝顶!

  这诗更是霸气外露!

  可这诗里的鲲鹏,说的是谁,是他北蛮吗?

  那坐井观天的蝼蚁,又是在暗指谁?

  是在暗指他大夏,还是在暗指他这个九五之尊?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皇帝的心中,疯狂滋生!

  大殿之下的文武百官,看到皇帝的脸色,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他们意识到,出事了!

  温拿却还在那里洋洋得意,他根本没看懂那诗里,对大夏皇权的深深藐视。

  他只觉得,这诗是在羞辱秦羽!

  他对着皇帝,拱手说道。

  “陛下,柳夫子的作品已经完成。”

  “无论是字,还是诗,都堪称绝世之作!”

  “想必,那个废物,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依臣看,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他话音刚落。

  皇帝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错。”

  “结果,确实已经很明显了。”

  皇帝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全场。

  “这场书画比试不用比了!”

  温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要宣布秦羽输了!

  如烟公主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就连秦羽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只听见皇帝,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

  “柳夫子技压群雄,当为魁首!”

  “此战北蛮胜!”

  哗!

  全场哗然!

  温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感到了不对劲!

  皇帝宣布他赢了,可为什么那语气那眼神,比刀子还要冷!

  还没等他想明白。

  皇帝的目光,猛地转向了他!

  那眼神充满了帝王的威压与怒火!

  “但是!”

  皇帝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麒麟殿内炸响!

  “你与护国驸马,以手为赌注之事,乃是酒后戏言意气之争!”

  “有伤天和,不成体统!”

  “朕绝不准许!”

  皇帝的目光,又落在了秦羽的身上,声音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秦羽。”

  “你之前从北蛮王子那里赢来的三十万两黄金。”

  “悉数归还!”

  “就当是为你的年少轻狂,买个教训!”

  最后,皇帝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死死地钉在了温拿的脸上!

  “至于那赌手的约定权当一场闹剧!”

  “就此作罢!”

  “从今往后,谁若再提,休怪朕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