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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里只闻烈马嘶鸣、勇士高歌的黑狼部落营地,此刻却被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笼罩——那是撕心裂肺的哀嚎,不时从一个个营帐里传出来。

  塔利罕面沉如水,所到之处,看到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怒火中烧。

  那些能征善战的草原勇士,此刻一个个都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有的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如同犯了羊癫疯。

  有的则用脑袋疯狂地撞击着帐篷的木桩,撞得头破血流,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更多的人,则是蜷缩在角落里,涕泪横流,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呜咽,苦苦哀求着看守他们的族人,只为能再吸上一口那让他们魂牵梦绕的“神仙膏”。

  “绑起来!全都给我绑起来!”

  塔利罕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在混乱的营地中清晰地回荡。

  “谁敢反抗,直接打断他的腿!谁敢为了那鬼东西自相残杀,就地处决!”

  他下达了最严酷的命令。

  为了让部落的战士们戒掉毒瘾,他不得不采取最原始、最粗暴的办法。

  他知道这样做很残忍,但他更清楚,如果现在不狠下心,整个黑狼部落,乃至整个草原,都将万劫不复!

  “少主……求求你……给我一点……就一点点……”

  一个曾经跟着他父亲出生入死的老兵,此刻抱着他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我快要死了……我的骨头里像有几万只蚂蚁在爬……求求你了……”

  塔利罕看着他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双浑浊不堪,充满了乞求的眼睛,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踹开那个老兵,眼神冷酷。

  “想死?可以!等你戒掉了这鬼东西,恢复成一个真正的草原勇士,我陪你堂堂正正地去战场上送死!”

  “现在,你这副鬼样子,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些痛苦的族人,大步流星地走向父亲的王帐。

  王帐内,他的父亲,黑狼部落的老首领,情况比外面的战士好不了多少。

  虽然没有被绑起来,但他同样脸色蜡黄,精神萎靡,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看到塔利罕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儿子……快……快给我一点神仙膏……我……”

  “没有!”

  塔利罕不等他说完,就冷硬地打断了他。

  “从今天起,部落里所有的神仙膏,都已经被我下令销毁了!谁也别想再碰那东西一下!”

  “混账!”

  老首领勃然大怒,他抄起身边的马鞭,颤抖着指向自己的儿子。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想毁了我们黑狼部落吗?没有了神仙膏,我们的战士怎么活?我们拿什么去跟汉人打仗?”

  “打仗?”

  塔利罕听到这两个字,几乎要气笑了。

  “父亲!你醒醒吧!你看看外面那些战士,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叫战士吗?他们连弓都拉不开,刀都举不起来!我们部落最精良的战马,最锋利的兵器,都被拿去换了那能毁掉一切的毒药!”

  “我们现在,拿什么去跟汉人打仗?用那些瘾君子的哀嚎吗?”

  老首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父亲,你总说,我们草原的勇士,是狼,是鹰!我们敬畏长生天,我们崇拜力量!”

  塔利罕双眼赤红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可你看看,我们现在成了什么?成了被毒药操控的傀儡!成了那个汉人大官陈平川砧板上的鱼肉!他甚至不用动一兵一卒,就能让我们自己把自己玩死!”

  “他比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还要阴险!他给我们神仙膏,不是恩赐,是毒药!他是在用这种不见血的方式,来征服我们整个草原!”

  塔利罕的吼声,在王帐中回荡。

  老首领被儿子的这番话彻底镇住了。

  他呆呆地坐在兽皮上,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和恐惧。

  是啊……

  他想起了前几天,两个最好的猎手,为了抢夺一小盒神仙膏,竟然拔刀相向,最后双双死在血泊之中。

  他想起了部落里,那些曾经壮硕如牛的汉子,如今一个个精神萎靡,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那个年轻的汉人大官,真的有如此可怕的心机和手段?

  看到父亲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塔利罕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他放缓了语气,走到父亲身边,单膝跪了下来。

  “父亲,现在醒悟,还为时不晚。”

  “我已经和秃鹫、苍鹰部落的首领暗中联络过了,他们部落的情况和我们一样糟糕。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共同度过这个难关。”

  “只要我们的战士能戒掉毒瘾,恢复战斗力,我们就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雄鹰!”

  “到时候,我们再集结所有兵力,攻破顺城,活捉那个陈平川!将他施加在我们身上的耻辱,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老首领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那张年轻却写满了坚毅和智慧的脸,浑浊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伸出干枯的手,紧紧握住塔利罕的肩膀。

  “好……好儿子……你说得对……你比我强……”

  “从今天起,黑狼部落,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所有族人,都听你的号令!”

  “我们……一定要让那个汉人付出代价!”

  得到了父亲的全力支持,塔利罕的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知道,戒毒的过程会非常痛苦,甚至会死人。

  但他别无选择。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他走出王帐,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目光再次投向了顺城的方向。

  陈平川……

  你等着。

  等我的勇士们重新拿起弯刀,跨上战马,我塔利罕,一定会亲手拧下你的脑袋,用你的头颅,来洗刷我们草原的耻辱!

  就在顺城内外热火朝天,塔利罕在部落中铁腕戒毒之时,一骑快马,从西边的官道上疾驰而来。

  骑士的背上插着三根代表十万火急的令旗,坐下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极限狂奔。

  城门上的守军先是弓上弦,刀出鞘,待看清来人是大业朝的信使,顿时一阵骚动。

  “开门!快开门!鹰嘴关急报!十万火急!”

  人还没到顺城门下,骑士那焦急嘶哑的吼声已经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