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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川闻言,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爷厚爱,平川心领了。”他躬了躬身,姿态谦逊。

  “但这利润分成,平川不敢奢求五成。”

  “平川只要三成,便已足够。”

  张盛财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收敛了几分。

  “三成?”

  “小子,你这可是日进斗金的点子!五成是你应得的!”

  陈平川抬起头,目光平静。

  “老爷,这桩生意若能成事,全赖您出资、出人,更要承担其中的风险。”

  “您才是顶梁柱,掌舵人。”

  “平川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说了些尚不成熟的浅薄想法,能得三成利润,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少年不该有的老成。

  “再说,平川如今毕竟年纪尚小,手中掌握过多的银钱,未必是什么好事,反而容易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平川更希望能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跟在老爷身边,潜心学习如何经营生意。”

  “这等宝贵的经验,在平川看来,可比那金山银山,都要贵重得多!”

  张盛财这人,陈平川这些日子下来,心里头已然有了个底。

  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精明得很,算盘珠子拨得比谁都响。

  当然,也非全然冷血无情。

  当初自己卖身,他能多给三两银子,便说明此人心中尚存几分善念。

  但若以为这样就能随意拿捏,那就想得太简单了。

  跟这种人相处,得时刻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得琢磨透他那点心思,顺着毛摸才行。

  别看他有时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好像没什么架子。

  倘若真傻乎乎地以为那是白给的,伸手就去接,那后面指不定憋着什么招呢。

  所以,陈平川才退而求其次,只要三成。

  但如果生意做好了,三成的收益也是非常可观的!

  陈平川这番话,说得张盛财心里十分舒服。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小书童。

  年纪不大,不贪功,不冒进,更难得的是这份远见卓识!

  此子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张盛财心中暗暗赞叹,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眯起那双小眼睛,盯着陈平川。

  “平川,老爷我问你一句话,你需得如实回答。”

  “前些天,你爹陈仲和曾来府上,想要为你赎身。”

  “老爷我……当时开口,要了一百两纹银!”

  “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在心里头,怨恨老爷我?”

  书房内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陈平川神色平静如水,他坦然迎向张盛财的目光。

  “回老爷的话,平川不怨。”

  “老爷您是生意人,求财逐利,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本分。”

  “平川自卖身进入张府的那一刻起,便是张府的私产。”

  “值多少银子,自然是由老爷您说了算。”

  “倘若当初老爷轻易便放平川离去,那才真正说明,平川在老爷眼中,一文不值。”

  “如今,老爷您开出一百两纹银的高价。”

  “这恰恰说明,在老爷的心里,我陈平川,值这个价钱!”

  “平川只会更加用心地为张府做事,让老爷觉得,这一百两银子,花得物超所值!”

  “将来,平川还要凭自己的本事,为张家挣回十个百两,百个百两!”

  “至于赎身之事,我爹他自然会努力去筹措银两。”

  “平川自己,也会尽心竭力为张府效力,争取早日凭借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挣回自由之身!”

  陈平川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圆滑奉承,又不失风骨。

  张盛财听完,再也绷不住脸上的严肃。

  他爆发出一阵极其舒畅的大笑!

  “哈哈哈!你小子说得好!说得太他**好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陈平川,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那一百两赎金,老爷我可以给你免了!”

  陈平川心中猛地一跳!

  一股狂喜,险些就要冲破他的胸膛!

  却听张盛财紧接着又补充道:“但是!你得答应老爷我一件事!”

  “从今往后,你必须踏踏实实地待在我张家,用心辅佐金宝,务必让他学出点名堂,将来能有点出息!”

  “至少……十年!”

  张盛财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在陈平川面前晃了晃。

  “十年之后,老爷我还你自由身,还给你一笔丰厚的赏赐,如何?”

  陈平川脸上的喜色,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仅仅是一瞬。

  随即,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连连作揖。

  “多谢老爷!”

  “平川定当为张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深深地低下头,巧妙地遮住了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凛冽寒光。

  十年?

  张老爷,你以为用这张看似**的空头支票,就能锁住我十年?

  我陈平川,迟早会凭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从这张府的大门迈出去!

  绝不会是十年之后!

  张盛财的办事效率,当真是雷厉风行到了极点。

  不过短短两三日的功夫。

  府里便专门腾出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厢房。

  这厢房采光极佳,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将室内照得通透。

  案几、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样样都是精品。

  他甚至从庐州府城里,寻来了三位在画师圈小有名气的画师。

  一位姓李,专擅山水,下笔老道,颇有几分意境。

  一位姓赵,主攻人物,尤其擅长绘制栩栩如生的仕女图。

  还有一位姓孙,平日里多是画些花鸟鱼虫,以此糊口。

  三人被请到张府。

  当他们得知日后要听从调遣的主事之人,竟是一个唇红齿白、尚未及冠的小书童时,脸上皆是掩不住的错愕。

  张盛财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圆肚子,大手一挥,指着一脸淡然的陈平川,嗓门洪亮如钟:

  “往后,你们几位,就都听这小子的!”

  “他让你们怎么画,你们就怎么画!”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画好了,工钱赏钱,一文都不会少了你们的!”

  “可要是画不好……”他哼唧了两声,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威胁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陈平川则不卑不亢,对着三位面带疑色的画师拱了拱手,语气平和。

  “三位先生,接下来这段时日,便要劳烦各位多多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