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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只幽影之仆被摄政王打的魂飞魄散之后,整个国师府的安保等级,直接提升到了堪比皇宫的级别。

  明处,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王府亲卫。

  在这种铜墙铁壁般的防护下,国师府内总算是恢复了一丝安宁。

  楚玄逸在灵竹的丹药和弟子们的轮流照料下,气色稍稍好转,已经能下床看书了。

  阿九依旧是那个抱着糕点,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姑娘。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个“长刺的凶凶哥哥”只在门外,不进屋。

  也习惯了每日来给她送点心的,是那个圆滚滚的,被她单方面命名为“胖胖叔叔”的钱御史。

  对于钱御史来说,这日子,可真是冰火两重天。

  他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大员,如今,彻底沦为了摄政王府的专职外卖员。

  每日提心吊胆地从王府后厨拎着新鲜出炉的点心,穿过大半个京城,送到国师府,只为了换小祖宗一个“啊,是胖胖叔叔”的认证。

  这叫什么事儿啊!

  然而,每次当他看到摄政王那张“你敢办砸了就让**整整齐齐”的冰块脸时,所有的抱怨就都化为了动力。

  不就是送个点心吗!

  送!

  这天傍晚,钱御史又一次完成了他神圣的使命,从国师府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他坐上自家那顶朴实无华的小轿,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回府。”

  轿夫应了一声,抬着轿子慢悠悠地晃荡着。

  钱御史靠在轿子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想他钱某人,在官场沉浮半生,靠的就是一个“稳”字,什么时候,掺和到这种神仙打架的破事里来了!又是幽冥之心,又是乌骨族,现在还天天跟在摄政王这尊活阎王**后面……

  他越想越悲催,撩开轿帘想透透气。

  冷风一吹,他一个激灵,发现轿子正路过一条熟悉的街道。

  街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如今却死气沉沉的府邸。

  裕王府。

  自从裕王“圣躬抱恙”,府邸被禁军彻底封锁之后,这里就成了京城里的一个禁忌。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变得门可罗雀,连个摆摊的小贩都看不见了。

  黑漆漆的府门上贴着两张巨大的封条,在傍晚的冷风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晦气,晦气!”

  钱御史连忙缩回头,连连呸了好几口。

  他现在看到这地方就两腿发软,总觉得脚下的地砖缝里,随时会再冒出那种黑色的鬼烟。

  “快点走,快点走!绕路!绕开这个鬼地方!”他对着外面的轿夫喊道。

  然而,就在轿子准备转向的时候,钱御史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

  在裕王府侧面,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有几道人影一闪而过。

  “嗯?”

  钱御史的动作,顿住了。

  他那该死的好奇心,又一次,战胜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停……停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句。

  轿子停稳。

  钱御史探出半个脑袋,贼头贼脑地,朝着那条巷子望了过去。

  夜色很深,巷子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

  “奇了怪了,难道是老夫眼花了?”钱御史嘀咕着,正准备彻底放弃,回家抱着小妾喝两盅压压惊。

  可就在这时!

  巷子深处,靠近裕王府高高院墙的地方,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暗绿色的光芒。

  那光芒,一闪即逝。

  紧接着,三道黑影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光亮起的地方。

  钱御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

  真的有人!

  而且,看他们那身手,那打扮,绝不是什么善茬!

  他吓得连忙把整个身子都缩回了轿子里,只留下一条眼缝,透过轿帘的缝隙,死死地盯着那边。

  只见那三个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为首的那人,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安全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借着远处灯笼的微光,钱御史还是看清了一个大概。

  那是一块……木头。

  巴掌大小,黑乎乎的,毫不起眼。

  但当为首那人将木块,贴在院墙的墙根处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木头,竟然散发出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暗绿色的幽光!

  光芒之下,钱御史看得清清楚楚!

  那木块之上,雕刻着的,正是一圈一圈,如同毒蛇般缠绕的……

  枯藤纹样!

  轰!

  钱御史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这个花纹!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那一日,在那幽深可怖的地道里,那些石壁上,那些困住他的阵法上,就是这种让人看一眼就浑身发毛的,枯藤花纹!

  这是乌骨族的标志!

  他的心脏开始疯狂地擂鼓,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面坚实的,由青砖砌成的高大院墙,在绿色幽光的照射下,竟然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入口,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那三个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接一个地矮身钻了进去。

  随着最后一个人消失,那道水波般的入口也瞬间恢复了原样。

  墙,还是那面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钱御史的一个噩梦。

  “咕咚。”

  钱御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官袍。

  跑!

  快跑!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再待下去,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走……快走……回……回府……”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轿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敢多问。抬起轿子,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这条是非之地。

  一路狂奔回府,钱御史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反锁上门,灌了好几杯冷茶,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怎么办?

  他瘫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就当没看见?

  不行!

  钱御史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摄政王那张冰块脸。

  要是让王爷知道,他看到了乌骨族余孽的线索,却知情不报……

  钱御史打了个寒颤,他毫不怀疑,自己第二天就会因为“贪赃枉法”,被抄家灭族。

  可要是去报告……

  他又想起了那三个鬼影子一样的黑衣人,还有那个诡异的,能穿墙的木块。

  这要是被对方发现了……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

  钱御史急得在书房里,像一头没头的苍蝇,来回踱步。

  他的脑海中,两个小人,正在疯狂打架。

  一个说:“钱德光啊钱德光,你好不容易从裕王府那个鬼门关里爬出来,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好奇心害死猫啊!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安安稳稳做你的官,不比什么都强?”

  另一个却说:“放屁!你现在是摄政王跟前的人!虽然只是个送点心的,那也是入了王爷的眼!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爷,以后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可是会死啊!”

  “可是会升官啊!”

  “会死!”

  “会升官!”

  “……”

  钱御史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最终,他一咬牙,一跺脚!

  “干了!”

  他猛地拉**门,对着外面惊愕的管家吼道:“备车!快!去……去摄政王亲卫统领,玄一大人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