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秦枳心底压抑太久了。

  当终于问出口时,哪怕还没有得到阎屹洲的回应,她仍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什么电话?”

  秦枳原本以为,阎屹洲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会先是愣住,然后便是一阵慌乱,再然后还会为了挽回两人关系,开始跟她解释缘由。

  可阎屹洲的反应完全出乎秦枳的意料。

  他竟一脸疑惑。

  而他脸上的疑惑不像是装的,给她的感觉倒像对这件事压根没有一丝印象。

  “你不记得了?”秦枳狐疑地问。

  阎屹洲耐心询问:“有具体的时间吗?”

  那天对于秦枳来说永生难忘,日期不知在她脑海中盘旋过多少次,当她说出日期后,阎屹洲脸上的疑惑更甚。

  这个日期对他来说同样难忘。

  那是他飞往国外的日子。

  当天他在机场里面等了很久,期待着秦枳出现,哪怕不是挽留而是送行都可以。

  只要能见到她就好。

  但他始终没有见到秦枳的身影。

  就连一通电话,一条信息也没有。

  他绝望地扔掉手机,和随行的人走进登机口。

  那一刻他甚至已经下定决心放弃秦枳,可后来还是忍不住补办了电话卡,期待着能收到秦枳的消息。

  然而四年过去,装着那张卡的手机一次也没有响起过。

  这四年来,他怨怒、愤恨,但心里更多的感受是不甘,是等不到她哪怕一条消息的无助与失落。

  直到他羽翼渐丰,有了自己的一些势力,才开始调查她的下落。

  他就是想亲眼看看,她怎么能心狠成这样。

  他想羞辱她,报复她,让她也陷入如他一般绝望痛苦的境地里。

  可当他真正见到她的时候,脑子里那些想过无数次报复的方式,却一样也舍不得用在她身上。

  “所以说,在我打电话之前,你就已经把手机扔了,而不是……在我说完那些话后,故意挂断我的电话?”

  秦枳的声音打断阎屹洲的思绪。

  阎屹洲骏眉皱起来。

  他抓紧秦枳的手,看着她的视线里,溢着一丝薄怒,似是在因她这番话而不悦。

  “你竟然会这么想?我怎么舍得挂你电话?枳枳,从我们分开那天起,我始终在期待你的消息。”

  听到阎屹洲这番话,秦枳只觉心跳停了一次又一次,呼吸也变得毫无章法。

  直至情绪再也绷不住。

  她蓦然扑进阎屹洲怀里,哭得身体轻颤,止不住抽噎。

  她一直以为,是阎屹洲气她说了那么多狠话,才故意挂断那通电话。

  故意见死不救。

  却原来,只是一场可笑的误会。

  她还因此耿耿于怀了四年。

  “枳枳,别哭了,都过去了……”

  阎屹洲两只手悬在半空,好一会儿才轻轻落在秦枳背脊上。

  看着她扑进自己怀里痛哭,整个人都是懵的,明显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半晌。

  秦枳从阎屹洲怀里探出头来。

  “阎屹洲,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我永远不可能讨厌你。”

  听到阎屹洲肯定的回应,秦枳更是泣不成声。

  而阎屹洲则是紧紧地拥着她,轻轻摩挲着她如瀑的秀发,心底的感觉除了开心再无其它。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想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不知过去多久,秦枳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因着被阎屹洲搂得太紧,这会儿又热又累,她再次从阎屹洲怀里探出头,娇嗔着抗议。

  “阎屹洲,你抱得太紧了!”

  “枳枳,是你自己扑上来的,这次抱住你……我就不会再松手了。”

  他语气温柔又霸道。

  拥着她的力道更加用力。

  秦枳有些窒息。

  “阎屹洲,我透不过气了。”

  还不够……

  阎屹洲甚至就想这样紧紧地抱着她,将彼此的骨血融为一体。

  把各自的躯体,变成彼此躯体的一部分。

  只有这样,秦枳才永远属于他,永远不会离开他。

  不死不休……

  可显然,阎屹洲表达爱意的极端方式吓到了秦枳。

  “阎屹洲……你……先松开……”

  秦枳本能的挣扎,试图脱离阎屹洲的怀抱。

  他的举动太过热烈,她有点承受不住。

  而她所有的抗拒在阎屹洲看来,都是想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偏执地认为,哪怕彼此间的误会解开,秦枳依然想要与他保持距离。

  阎屹洲更是用力。

  眼见着她真的快要窒息了,阎屹洲才意识到不对劲,倏然松开了手。

  看着秦枳大口喘气,他紧张自责地仿佛要哭出来。

  “对不起枳枳,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开心了……”

  秦枳渐渐缓过来,定定地注视着阎屹洲。

  望着那双深不见底如同旋涡的眸子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有些害怕。

  又忍不住的心疼。

  她明白阎屹洲为什么会这样。

  出生就没见过亲生父亲,才记事的年纪,又亲眼目睹母亲将他抛弃。

  然后便是漫长的福利院生活。

  在他人生最脆弱、最需要亲人呵护关爱的阶段里,他除了无尽的孤独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在国外的四年,虽说有阎老爷子护着,可对于他来说,又一次跟过去的所有人和事斩断联络,再次将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环境里,面对的也都是陌生人。

  或许对他来说,仿佛重温了一段幼年时的福利院生活,甚至在阎家那样复杂的家族来说,他要面临的处境只能更加艰难吧?

  那种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两人突然解开心结的这一刻,他再次将自己拉回到那段对他来说最幸福的时光里。

  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开心,与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情绪。

  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他才会如此过激吧。

  秦枳狠狠吞咽了下,心疼得喉咙发疼。

  她主动抱住阎屹洲,在耳边低声说道:“阎屹洲,我喜欢你,四年前就喜欢了。”

  阎屹洲身子蓦地僵住。

  这是他第一次听秦枳说喜欢他。

  他呆愣愣的像个木头人。

  好半天都觉得自己深陷在梦境里无法自拔。

  “枳枳,你认真的吗?”

  连亲生母亲都厌弃他,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幸运的被人喜欢。

  不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

  与秦枳相处的时光里,他都是单方面的想要把她禁锢在身边,从不敢奢望会被她真心的喜欢。

  他给自己的底线,从来都是不讨厌他,他就很知足了。

  秦枳轻轻松了些力道。

  剪水眸子静静地注视着阎屹洲墨黑的眸子,语气无比坚定的说道:“阎屹洲我爱你,爱了很多年。”

  两人相拥而泣。

  渐渐的,两人情绪都平复下来。

  秦枳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嚣起来,在安静的车里面显得十分突兀。

  阎屹洲轻轻放开秦枳。

  “原来枳枳肚子饿了,它在抗议呢。”

  秦枳有些不好意思。

  心底懊恼不已。

  这么温馨幸福且暧昧的时刻,她肚子也太不识趣了,居然在这种时候乱叫一通。

  压都压不住!

  秦枳扁着嘴不说话,这会儿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

  阎屹洲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

  “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嗯。”

  秦枳坐回到副驾驶室。

  阎屹洲细心地为她系安全带,不经意瞥向她的眼神里难掩幸福。

  秦枳被看的不好意思,精致的巴掌小脸儿上泛起红晕。

  阎屹洲系好安全带,直起身时,正巧将她害羞的模样捕捉在目。

  “枳枳,你好可爱。”

  秦枳脸更红了。

  阎屹洲不再逗她。

  “小吃货,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没有。”秦枳才回应完,突然后知后觉的问道:“干嘛叫我吃货啊?我那么像吃货吗?”

  阎屹洲低笑一声。

  他抬手刮了下秦枳翘挺的小鼻子,说道:“在我眼里,你就个小吃货!”

  算起来两人也相处几个月的时间了,而他们在一起最多的活动就是出去吃饭。

  不论是江城,还是此时身处的异国他乡,当地的美食都快被吃个遍了。

  看来阎屹洲是真把她当吃货了。

  看着阎屹洲认真开车的侧脸,秦枳思绪回到四年前。

  那时候的她,也总是带着阎屹洲到处吃美食。

  现在风水轮流转。

  换她跟在阎屹洲身后,被他领着到处投喂,她也明显比几个月前圆润了一些。

  餐厅里,秦枳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全都是她爱吃的,盘子都快被填满了。

  而阎屹洲还往她面前夹,一边温柔的对她说:“多吃点。”

  “阎屹洲,你转行了吗?”

  “嗯?”

  看着他一脸诧异的表情,秦枳嘟着嘴巴说:“我以为你转行做饲养员了呢。”

  阎屹洲被她逗笑。

  “你变成猪我也爱你。”

  秦枳羞得说不出话,只得埋头吃东西。

  吃完饭两人坐进车里,秦枳一边享受着阎屹洲为她系安全带的**,一边念叨着:“也不知道秦可欣这会儿到家了没有,秦信诚要是看见她回去,会是什么反应呢?”

  秦枳有点期待。

  可惜的是,她没办法亲眼看这一出大戏。

  “不出意外的话,秦信诚应该很快就会收到于家停止供货的消息。”

  “嗯!”

  秦枳满脸兴奋。

  相比之下,阎屹洲却轻轻的拧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秦信诚会立刻意识到,他早就踏入我们设下的陷阱中,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