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

  姜棠隐推开马车上的窗户,探头出去看沈翊之,“什么不是你?”

  “今天这场戏不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不是你。”

  沈翊之牵着缰绳的手微微有些出汗,马夫收了他的银子,将速度控制得刚刚好,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趴在窗边的姜棠隐。

  安静的姜棠隐好看,算计人的时候好看,生气的时候好看,朝他笑的时候也好看……

  此刻她正支着下巴,转身去问侍女,那**腿是不是瘸了,不然为什么跑这么慢。

  这样也好看……

  “我……”

  沈翊之想和姜棠隐说实话却又不敢说。

  姜棠隐向来是阴晴不定的,就像谢晋安说的那样,只要姜棠隐不高兴又或者玩腻了,立马就会有不要脸的要来当下一个。

  春日的风掠过官道两旁的杨柳,忽然掀起一阵急促的气流,姜棠隐发间那条藕荷色的发带被春风撩起,像一尾不安分的游鱼,忽地挣脱了青丝的束缚。

  那发带在风中打了个旋一路儿,恰巧拂过沈翊之的鼻尖。

  一股淡淡的香味猝不及防地钻入肺腑,他下意识伸手一抓,发带却从指缝溜走,一路飘荡,最后挂在了路边探出的桃花枝上。

  “诶,我的发带。“

  姜棠隐直起身子,半截藕臂探出车窗。春风趁机灌入车厢,吹得她鬓边碎发纷飞。

  “我去拿。”

  沈翊之嘴比脑子快,勒住缰绳的手比思绪更快,马蹄尚未停稳,人就已经跃上墙头献殷勤去了。

  枝桠轻颤间,沈翊之小心翼翼取下了发带。

  “给。“

  沈翊之背过手去,悄悄擦了擦手,随后才把将发带递过去。

  姜棠隐伸手来接,指腹不小心扫过沈翊之的手腕内侧,沈翊之心里一颤,极力忍住瑟缩的冲动。

  沈翊之立即就后悔了。

  他现在这样,和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姜棠隐会不会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不行。

  沈翊之手腕一转,没等姜棠隐挑起发带,那发带就顺着风飘在了地上。

  原本想好好道谢的姜棠隐傻了眼,她瞪着沈翊之,就听见这人欠揍的声音。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眼巴巴给你捡发带吧?我可没有给你当狗的习惯。”

  这人有病吧。

  姜棠隐拉上了车窗,气得连发带都不想要了。关上前,还不忘回一句嘴。

  “我就算找人当狗,也轮不上你!”

  好像搞砸了……

  沈翊之抿了抿嘴,刚想开口,却忽然发现隔着朦胧的车窗,能看见姜棠隐的侧影。

  她今日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耳坠,就这样挂在耳边,映在车窗上,晃啊晃的,很好看。

  沈翊之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话就这么丝滑地从嗓子里顺了出来。

  “我也不是……很想给你当狗。姜棠隐,你别太自以为是。”

  “沈翊之,我最近惹你了吗?”

  姜棠隐想不通为何沈翊之总是对她忽冷忽热的,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这手段姜棠隐倒是熟悉,这不就是她惯用的欲拒还迎吗?

  但沈翊之对她使这个手段做什么呢?总不能是喜欢她吧。

  姜棠隐想,这都怪谢晋安连累了她,沈翊之恨屋及乌,想来是还没适应如何与她和平共处。

  自我调试好了,姜棠隐也不气了,本想和沈翊之说开,却看见远处骑马赶来的春桃。

  “春桃?不是让你在家守着吗?你怎么来了?”

  春桃利索下马,快步走到姜棠隐跟前,凑近道:“老夫人来信了,说是厄难已解,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什么?”

  明明上辈子祖母是端午前夕回的京,怎么这辈子提前了一月?

  不过姜棠隐也顾不得多想,她如今手里捏着管家权,若是处理不好祖母回京的事,难免会在海淑云面前落了下乘。

  “沈小将军,我家中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

  “其实我刚刚……”

  头上顶着事情,姜棠隐也懒得去想风花雪月了,正要下车骑春桃的马回去时,马夫忽然道:“娘子还是坐小的车回去吧,老爷上朝的马车就是小的赶得,就算是大将军骑马也赶不上小的,准保不耽误娘子的事。”

  姜棠隐撇了一眼马,“不是说这马腿瘸了吗?”

  “谁说的?”马夫立即跳下车,猛踹姜棠隐所说的那条瘸了的马腿。

  “娘子放心,这马好好的!”

  马夫还是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的,于是“驾“地一声甩响鞭子,一骑绝尘。

  沈翊之被马车扬起的烟土呛到,咳嗽了两声后,竟是彻底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

  春桃福了福身,正欲翻身上马,忽然被地上的亮色吸引住。

  “这……”

  “是我的!”

  把春桃喊住后,沈翊之连忙捡起发带,做贼心虚般将发带拢在自己手心里。

  “是我不小心丢下的,无事了,你去追你们家娘子吧。”

  春桃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点头,一鞭子拍在马**上。

  确定春桃走后,沈翊之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打开手,轻轻吹掉发带上的泥土,再仔细把发带捋直。

  做完一系列动作后,沈翊之的心怦怦直跳,发带上残留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面钻,意识到什么后,沈翊之一把捂住脸,手心里捏着的发带更是灼人皮肤,最后竟是从脖子到耳根红了个彻底。

  那边,在马车里亲眼看着何为生死时速的姜棠隐,丝毫不知道她走后官道上发生的事情。

  等到了姜府,青杏没忍住哇一声呕了出来,姜棠隐也觉得有些腿软,整个人疲软极了,很像她刚学骑马那会。

  马夫一脸骄傲地摸了摸**鬃毛,“娘子,小的没骗人吧。”

  姜棠隐如今可算是知道,姜父是如何能日日风雨无阻的点卯成功的了。

  原来是利器在手。

  姜棠隐挤出一个满意的笑,“爹爹有你,果真是福气。”

  打发走了马夫,见青杏还在吐,姜棠隐上手替她顺了顺背。

  “还好吗?等回去让小厨房给你煮碗糙米汤喝。”

  青杏抽出帕子擦了擦嘴,“多谢姑娘关心,奴婢现在感觉好多了。”

  “春桃你来得正好,扶着点青杏。”

  春桃一把搂住青杏,“吐成这样还逞强呢,和我你还客气什么。”

  回潇湘苑的路上,姜棠隐迎面碰上了海淑云。

  见完礼后,姜棠隐撇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春桃。

  海淑云不是善罢甘休的人,祖母回京必是要再起风波,接下来,就等着海淑云启动春桃这颗棋子了。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准备好了更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