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京城西郊马球场,扬起一阵细碎的草屑。

  场边彩旗猎猎,京城半数以上的贵女公子今日都聚集于此,将整个球场围得水泄不通。

  “郡主上场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引来一片骚动。

  鱼夜阑一袭火红骑装,策马入场,如九月流火落入草地,平白无故撩拨心弦。

  能做开球之人,不仅身份贵重,家世显赫,就连打马球的技艺都得顶尖才是。

  原本各家子弟还在争这个名头,可鱼夜阑一来,便一路横扫了各家叫嚣的儿郎。

  若是哪家心眼大的儿郎女眷不服气,大可找上门去,毕竟那鱼晨泽小侯爷除了略通文墨之外,他姐姐鱼夜阑更是会点拳脚功夫。

  不过这些京城各家捂死的小趣闻,姜棠隐并不关心,她连说了好几声“借过”,这才穿过人群,找到了云越香。

  “你说我们有可能赢吗?”

  对上云越香那双担忧的眸子,姜棠隐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现实面前,自欺欺人反是不美。

  那边,鱼夜阑手中的球杆轻转,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马鞭轻扬,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该死!姑祖母怎么把踏雪送她了。“

  姜棠隐一抬头看到了沈翊之和贺燕回二人朝这边走来,人未至,声先到,可见贺燕回此刻的心情。

  他看着那匹马颇为痛心。“我求了姑祖母好些时日,姑祖母都没舍得给我,她鱼夜阑一入京,就得了这样的好宝贝。”

  “踏雪?”

  姜棠隐有些惊讶,她记得上辈子谢晋安有一匹汗血宝马也叫踏雪。

  见姜棠隐疑惑,沈翊之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挤开碍事的贺燕回,凑到了姜棠隐身边。

  “相传,当年大长公主和老侯爷就是在马球会上相识的,二人以马定情,后来马夫照理得当,生了一窝小马,踏雪便是其中之一。”

  “踏雪是良驹,倒是配得上鱼郡主。”

  姜棠隐暗暗记下了这**来由,越发想弄清楚,谢晋安上辈子究竟做了何事,才讨得大长公主的欢心。

  那本书里也未曾写谢晋安和大长公主的交集,不过后期鱼家站队三皇子倒也是真事。

  莫非谢晋安就是从马球会开始拉拢鱼家的?

  来不及姜棠隐多想,场中已是一片惊呼。

  只见鱼夜阑在疾驰中突然侧身,球杆如臂使指,一记凌厉地抽射,那枚朱红色的马球划破长空,竟直接飞入五十步外的球洞之内。

  姜棠隐瞳孔微缩,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团扇。她自问在马球一道也算小有成就,但看鱼夜阑这一手,便明白这一击需要何等惊人的腕力和准头。

  何止女眷,京中能越过鱼夜阑的男儿都少矣。

  “鱼郡主好俊的身手。“云越香鼓掌赞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原先我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看到鱼郡主这一杆后,彻底不敢想了。”

  大长公主办马球会,许下那样的重诺,又掐着时日让鱼家姐弟进京,这番欲扬先抑的作态,明里暗里都是在警告她,叫她知难而退。

  云越香倒是觉得好笑,父亲的官做得小,她也不过是云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居然劳得大长公主这样云端上、权利巅峰的女子出手刁难。

  “凭什么不敢想?”

  姜棠隐轻轻捏住了云越香的手,“你等着我,看我为你赢下这一局。”

  今日如果真的不争夺魁,她和云越香多日辛苦泡汤不说,万一让谢晋安和上辈子一样同大长公主交好怎么办?

  她得争,凡有血气,皆有争心。

  彼时,鱼夜阑正策马绕场一周,接受众人喝彩。经过姜棠隐所在的位置时,便听见了姜棠隐这番斗志昂扬的话。

  她忽然勒马停驻,原本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却发现说话的,正是那日慧眼识珠给她砸香囊的小娘子。

  鱼夜阑的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朝姜棠隐望来:“你就是姜棠隐?久闻你马球技艺不凡,今日可愿与我一较高下?“

  场边顿时安静下来。谁都知道鱼郡主从不轻易邀战,这突如其来的挑战让众人纷纷侧目。

  姜棠隐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郡主抬爱,在下必当竭力一试。”

  鱼夜阑和姜棠隐的视线在空中交错,鱼夜阑能清楚地看见姜棠隐眼中,别的女子少有的、又或是极力掩盖的,名叫野心的情愫。

  “我等着你。”

  鱼夜阑调转马头,朝着出口骑去,只留下围观的众人打量着姜棠隐。

  贺燕回揪着头发,泄气般绕来绕去,“完了完了,鱼夜阑可受不得激,她完全就是一个要赢不要命的疯丫头。”

  “姜棠隐真是疯了,才会……”

  “殿下慎言。”

  云越香打断了一旁贺燕回的挠骚,甚至有一瞬间贺燕回看见云越香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冷意。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短到贺燕回以为只是错觉。

  云越香望着不远处姜棠隐的身影,喃喃道:“她没疯,她只是想帮我。”

  只是成全她这颗攀高枝的虚荣心罢了。

  “今**有几分把握?”

  姜棠隐抬眸,就见沈翊之穿的有些**地站在她边上。

  他今日穿着靛青色锦袍,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世家公子的矜贵。

  不像是来打马球的,倒像是来勾搭姑**。

  同样身为欲拒还迎、钓金龟婿的好手,姜棠隐何尝不知道沈翊之那点小心思。

  沈翊之如今用的手段,都是当年她玩剩下的了。

  不过正事要紧,姜棠隐也懒得调侃沈翊之,直接问道:“你和鱼郡主打过马球吗”

  沈翊之老实答道:“没打过马球,倒是打过架。”

  “我赢了。”

  “好几次。”

  姜棠隐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沈翊之,“我问了吗?”

  沈翊之:……

  半个时辰后,比赛正式开始。大长公主坐在高台上,看着入场的各支队伍,笑得开怀。

  “鱼郡主刚刚那一球可真俊,颇有老侯爷当年的风范呢。”

  大长公主的视线扫过姜棠隐四人,“京城能人辈出,胜负还不一定呢,若是能趁此机会磨磨阑儿的性子也好。”

  各家夫人连声附和,其实都是千年的狐狸,自然看得明白局势。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起先她们还真以为大长公主被信王世子说动了,要接纳云越香,才会许这样的彩头。

  郡主一来,云越香再多的筹划也只会打了水漂。

  “不自量力。”云昭昭没上场,坐在女眷席上,悄悄呸了一嘴。

  且让云越香再得意一段时日,她迟早会把属于她的一切都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