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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纾年忙到深夜才得以脱身。

  本以为妻主早已歇下,脚步放得极轻,不料走到床边却见她蓦地睁开了眼。

  他脱外衫的动作微微一顿,带着几分歉意道:“吵醒你了?”

  兰穗岁摇摇头:“没,还没睡熟。你要睡里侧还是外侧?”

  应纾年眸光微动,反问道:“妻主更喜欢哪边?”

  “外侧吧。”

  “那我睡里侧。”

  应纾年吹熄了烛火。

  房间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应纾年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上跨过。

  黑暗中,难免会有些肢体上的碰触。

  能清晰地听到呼吸陡然加重了几分,但很快便恢复了平稳。

  应纾年躺在身侧,隔着一拳的距离:“晚安,妻主。”

  “晚安。”兰穗岁回了一句。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她闭上眼睛,起初是怕气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假装困倦,没想到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醒来时身侧已空无一人。

  兰穗岁揉了揉眼睛,刚坐起身,便见应纾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他拧了拧帕子,走到床边就要为她擦脸。

  兰穗岁还有些睡眼惺忪,便由着他摆布。

  他的神情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分内事。

  手上的力道却控制得极好,帕子拂过脸颊轻柔温和,没有让她感到半分不适,擦拭得也十分细致周到。

  “妻主今日想穿哪件衣服?佩戴哪款首饰?”

  对这些细枝末节兰穗岁并不在意,随意回了一句:“都可以。”

  应纾年对此应对自如:“前些时日在凤都途中购置了不少新衣,其中有几件紫色系的很是衬你,今日不妨试试?”

  兰穗岁点了点头:“好。”

  应纾年是行动派,转身从箱笼中翻找衣物。

  不多时,便选定了一套藕荷紫的襦裙。

  又配好了相应的发簪耳坠等,逐一摆放在梳妆台上。

  他就退了房间,把地方留给她换衣。

  看着搭配得宜的首饰,不由暗暗佩服应纾年的审美。

  紫衣既不张扬,又不失贵气,首饰的点缀更是锦上添花。

  推**门,便见人等候在门外。

  刚才见他时,还是一身素净的白衣,转眼就换了一套同色系的暗紫色锦袍。

  更衬得他风姿毓秀,气度翩翩,清逸出尘。

  应舒年的视线落在她的发髻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却并未多言。

  兰穗岁解释道:“你选的发冠挺好看的,只是……我实在弄不好复杂的发式。”

  她平日里梳的都是最简单的发髻,干净利落,够日常所需便可。

  紫玉玲珑发冠工艺精巧,对发髻的样式要求颇高,她实在无能为力。

  应纾年微微一怔,伸手扯了扯兰穗岁的袖子,将人往屋里带。

  将人按在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妻主莫动,我来试试。”

  他取下她发髻上简单的簪子,任凭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

  柔顺的发丝在他修长灵巧的手指间仿佛有了生命。

  一绕一转,一拢一盘,不过片刻功夫,一个繁复却不失雅致的发髻便已成型。

  拿起紫玉发冠,找准位置稳稳地戴在发间。

  兰穗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怔愣。

  今日的打扮,相较于往日的简洁,确实显得隆重了许多。

  衣衫的层次繁复了些,发髻也更为精致,配上那点睛的发冠,整个人平添平日里不显的华贵,颇有几分世家贵女的风范。

  她好奇地从镜中看向他:“你怎么会梳头发?”

  一个男子竟有这般手艺,着实令人意外。

  应纾年一边细细打量,一边随口答:“幼时曾等过姐姐梳妆,偶尔会嫌弃侍从手脚慢了,便也动手尝试过几次,久而久之便熟能生巧了。”

  兰穗岁又问:“我今日这身打扮,可是凤都世家小姐们时下喜欢的样式?”

  应纾年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我不知。离京数年,凤都的风恐怕早已变了几轮。”

  他说着自然而然地拿起妆台上的眉黛,开始描眉。

  手法是相当专业,敷粉扫黛点唇,每个步骤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待最后一步完成,应纾年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兰穗岁的底子极好,肌肤莹润,吹弹可破。

  一双眸子又大又亮,清澈通透,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尤其是当她专注地凝视一个人时,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此刻略施粉黛,较平日的清丽沉稳,今日更多了几分明艳动人,称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一切收拾妥当,两人一同登上了前往建功侯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车厢内燃着清雅的熏香。

  路上,应纾年简单向兰穗岁说明了自家的情况。

  他的父亲应峙瑜是大夫郎。

  母亲方鸳是建功侯。

  二人的结合是娃娃亲。

  他们各自的母亲曾是闺中密友,尚在襁褓中时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方鸳的父亲曾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受封建功侯。

  后因旧伤复发病故,膝下唯有方鸳一女,这爵位自然便由她承袭。

  方鸳自小便讨人喜欢,姿容出众,加上身份尊贵,身边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

  可以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在男人堆里长大的。

  她本身脾性温和,待人也算友善,若说有什么缺陷,那便是有些……花心。

  在凤翔国多纳夫郎本是寻常事。

  也不过是博爱了一些罢了。

  美男谁又不爱呢!

  应峙瑜作为大夫郎,最初与方鸳也曾有过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

  但随着时间推移,方鸳纳的夫郎越来越多,感情自然也就渐渐淡了。

  如今的建功侯府,人丁兴旺,粗略估计,各式夫郎加起来怕是有三十来位,子女也有二十多个,其中仅有三位是女儿,其余全是男子。

  因府中人口实在众多,方鸳对许多人和事都有些糊涂。

  她甚至记不清所有夫郎的名字,只能按照他们入府的先后顺序,以序号称呼。

  儿女们也是如此,想要见上母亲一面都颇为不易。

  方鸳每日忙着与新宠的夫郎们吟诗作对,花前月下,几乎从不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

  他们大多是由各自的父亲悉心照料。

  想必是亲生孩子站在面前,方鸳也未必能一眼认出来。

  建功侯府坐落于凤都最为繁华的地段,宅邸乃是御赐,处处透着豪奢与气派。

  昨日便已差人送信回府,因此马车抵达时,便见应峙瑜带着几位管事和仆从等候在府门外。

  应纾年先下了马车,体贴地伸出手,扶着兰穗岁缓缓扶下。

  应峙瑜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清瘦面容儒雅。

  见到两人,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正要开口。

  恰在此时,一道略显慵懒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哎呀,这是谁啊?阵仗这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