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线才堪堪洒进饭厅。

  兰穗岁蔫儿吧唧地瘫坐在桌前,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精气神。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疲惫与萎靡。

  昨夜是一夜的辗转反侧。

  在混乱不堪的梦境里,全是她向应纾年借嫁妆的场景。

  而他眼中满是幽怨,冷漠的话语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嗖嗖地直往她心口扎来。

  他冷冷地质问:“敢情对我那点儿好,原来都是装的,是带有目的?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算计我的嫁妆罢了!”

  兰穗岁承认曾打过他嫁妆的主意,但只是在脑海中想一想罢了。

  更要命的是,梦里其他几个夫郎也跟着瞎起哄,纷纷表示大失所望一同指责。

  她简直要被气炸了了。

  放眼整个凤翔国,还有比她更憋屈的妻主吗?

  “妻主,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陆赤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凑过来,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

  他挨着坐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看。”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认真仔细地号起脉来。

  陆赤华长舒了一口气,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还好还好,脉象平稳有力,妻主身体康健得很,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可是没休息好?”

  兰穗岁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

  总不能说是被梦给气成这样吧,也太丢人了。

  她努力缓和了一下情绪,将应纾年胃疾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陆赤华听闻,不假思索地便答应道:“没问题啊!”

  兰穗岁心中积攒的些许郁闷,被陆赤华爽快的态度冲散了不少。

  用过早膳后,兰穗岁来到山坡之下,巡视着新落成的工坊与长工宿舍。

  规模大小与她自己所居院子几乎相差无几。

  王辉几人已欢天喜地地搬了进去。

  院中晾晒着的衣物随风轻舞,处处都透着一股浓郁的生活气。

  工坊比她原先预想的还要好。

  内里宽敞通透,通风极为良好。

  只需待明日打扫干净,便可正式投入使用了。

  一想到胭脂与口脂即将开启大规模生产,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

  张芸扭动着腰肢袅袅走来,她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意:“兰娘子,可觉今年的天气格外热呀?”

  兰穗岁只是敷衍着点了点头:“嗯。”

  这段时日,张芸每日都往她这儿跑,美其名曰是给王大牛送饭,实则不过是想在她面前刷足存在感,好谋得一份差事罢了。

  不得不承认,她倒也有些小聪明。

  她察觉到兰穗岁重情重义,又从王花花当上管事这件事上,推断出兰穗岁偏爱对夫郎关怀备至的人。

  便刻意展现出对夫郎的体贴与照顾,好似平日里就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主。

  整个碧水村谁人不知她的真实模样?

  张芸家中有十几个夫郎,其中大部分都在外做工,每月按时上交月钱,供她一人在家中坐享清福。

  可她满脑子却还想着挣银子,活脱脱一个财迷!

  对于这些小手段,兰穗岁心知肚明也懒得去点破,只觉得无关紧要。

  见人始终没有表态,张芸以为自己的一番努力付诸东流,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她又接着说:“听老人们说,异常的天气是一种警示,今年恐怕不会太平啊……”

  兰穗岁心中微微一动,佯装感慨地回应着:“老人们的话,皆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经验,确实有几分道理。天有不测风云,谁也难以预料。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做好准备,总归不会错。”

  张芸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原来对这类话题颇感兴趣!

  看来骨子里是个极具危机意识,深谋远虑的人!

  张芸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此刻最紧要的便是讨好兰穗岁,自然不会扫了她的兴致去反驳,反而要表现得比谁都认同!

  她立刻换上一副虚心受教的神情,语气也变得愈发恳切:“兰娘子的话可真是点醒了我呀!没错没错,就是要未雨绸缪!”

  兰穗岁着实没料到,张芸竟如此理所当然的应下来。

  不论真心假意,她的情商确实无可挑剔。

  与张芸相处交谈,她既不显得刻意造作,又总能巧妙达成自己的目的。

  兰穗岁眸光悠悠望向工坊,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张娘子可愿来我这儿做工?”

  张芸强抑住心底的欣喜,佯装思索了片刻:“我自然愿意。”

  兰穗岁继而交代着:“你主要负责收红薯,洗净后送往工坊。”

  张芸满是诧异:“就如此简单?”

  兰穗岁颔首:“眼下便是如此。”

  张芸聪慧过人,并未追问收购红薯所为何事,而是即刻投身工作状态:“那收购价钱呢?如今市面上红薯约莫二十文一斤。”

  兰穗岁沉吟片刻,缓缓的说:“便以十八文一斤收。”

  张芸觉得此价可行,近些年来收成颇丰,村民家中红薯囤积甚多。

  若能换钱,想必都乐意至极。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兰娘子放心,我必定好好干。”

  兰穗岁目光澄澈如星,语气平和从容:“那就每月给你一两银子。”

  张芸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原以为能和王花花一样拿到二两银子。

  她自觉比王花花更为精明能干,更擅察言观色。

  但却与预期不同,一股不甘的酸涩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按捺住心底的不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为何我的月银比王娘子少?”

  兰穗岁轻笑一声,耐心解释道:“你们所做的活儿轻重有别。王花花需上山采摘原料,更为操劳辛苦。”

  张芸细细品味这番话,只觉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她点头,爽快应下:“我明白了。”

  见她如此通情达理,兰穗岁心中满是欣慰。

  她吩咐道:“那就开始做事吧,可有问题?”

  “没问题!”张芸干脆利落地回应,转身便风风火火地忙碌去了。

  兰穗岁返回院子,躺在阴凉处的摇椅上,尽情享受着午后的静谧。

  微风拂过带来丝丝清凉,却难以驱散夏日的燥热。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美好,若能长久如此该有多好。

  兰穗岁阖上双眸,沉浸于此刻的宁静与惬意中。

  若不是天灾闹得人难以存活,她真愿长居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

  她手持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思绪也渐渐飘远。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抱起,她落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