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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怎么能这么想?

  她是陈阿姨的儿媳妇!他怎么能对恩人的家人,产生如此龌龊不堪的念头?

  陈兰芝的话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

  他打了个寒颤,身上的燥热瞬间褪去大半,只剩下冰冷的恐惧。

  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走到床边,拿起水壶,对着嘴“咕咚咕咚”灌了半壶冷水。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总算把那股邪火压下去了一些。

  他颓然地坐在床沿,双手**头发里。

  可安静下来之后,另一种担忧,又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他的心。

  他今天一整天,都躲着她。

  她那么聪明,肯定已经察觉到了。

  她会怎么想?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

  前一天晚上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她,要对她负责,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耍她,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一想到她可能会独自一人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伤心,绝望,甚至偷偷地哭,高远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她本来就够可怜的了。

  摊上那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对她充满误解的婆婆。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可自己,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退缩了。

  高远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他知道陈阿姨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周家的脸面。

  从理智上,他明白自己必须和李桂花划清界限。

  可情感上,他做不到。

  那个女人,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忘不了她的眼泪,忘不了她靠在自己怀里时,那全然的信赖和托付。

  他要是真的就这么躲着她,不见她,不给她一个解释,那他算什么男人?

  高远的心里,天人交战。

  去,还是不去?

  去,就是对不起陈阿姨的信任,是把两家人都往火坑里推。

  不去,就是对不起李桂花,是坐实了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懦夫。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矛盾逼疯了。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半天。

  只要他拉开这扇门,穿过这条巷子,就能见到她。

  他可以跟她解释,可以告诉她,他不是不要她,只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可他的手刚碰到冰冷的门把,陈兰芝那双结了冰似的眼睛,就浮现在他眼前。

  高远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他退后两步,靠在墙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他去不了。

  他不敢。

  他怕真的把陈阿姨给逼死了。

  可不去,他心里那关又过不去。

  那股混杂着愧疚怜惜和欲望的火焰,还在他心里灼烧着,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桂花……”

  他无意识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名字。

  黑暗中,无人应答。

  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高远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想念一个人,担心一个人,是这样一种抓心挠肝坐立难安的折磨。

  ……

  李桂花在屋里,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母兽,来回踱着步。

  从中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天黑。

  高远没有来。

  那个昨天晚上还把她按在怀里,声音沙哑地说着要娶她,要对她负责的男人,像一颗扔进水里的石子,连个响动都没有就消失了。

  李桂花的心,也跟着那颗石子,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一遍遍地回想昨天晚上的情形。

  他滚烫的身体,粗重的呼吸,还有那双烧着火的眼睛,那不是假的。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原始的渴望,她分得清。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今天就不来了?

  难道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裤腰带一解一系,说过的话就全当放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她想起自己的丈夫周建国,那个木头桩子一样的男人。

  每次过夫妻生活,都跟交公粮似的,三两下完事,翻个身就打起了呼噜。

  她是什么滋味,他从来不管。

  可高远不一样。

  他笨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

  他让她害怕,也让她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一个男人彻底占有的战栗。

  那种滋味,像钩子,牢牢地勾住了她的魂。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根能救她脱离苦海的藤,她绝不能放手。

  她唯一的指望,就是高远。

  夜渐渐深了。

  窗外的月光,清冷得像水。

  李桂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高远的身影,他说过的话,还有他留在她身上的触感,一遍遍地在她脑子里过。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是说,他真的后悔了,打算当个缩头乌龟?

  不行,她必须去问个清楚!就算是死,也得让她死个明白!

  这个念头一旦成型,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怦怦”狂跳。

  她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都已经没了声响。

  她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连鞋都没敢穿,光着脚丫子,踮着脚尖,像个夜行的猫,一点一点地挪到门边。

  她轻轻地,轻轻地拉开门栓。

  “嘎吱——”

  一声轻微的木头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桂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见外面附近邻居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她闪身出了屋,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院子里,月光洒了一地。

  她借着月色,快步走到院门后,摸索着拉开门闩,闪了出去。

  巷子里的风有些凉,吹在她身上,让她打了个哆嗦。

  可她顾不上了。

  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找到高远,问清楚。

  他是她最后的赌注,她输不起。

  夜风如水,带着秋后的凉意,吹在李桂花光着的脚背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却浑然不觉,一颗心被某种孤注一掷的念头烧得滚烫。

  柳树巷比她住的那一头要更僻静些,高远就住在巷子最里头,一间孤零零的小屋。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

  门缝底下,透出一条昏黄的光线,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她焦灼不安的心里。

  灯亮着,他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