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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王翠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紧闭的房门就要破口大骂。

  周围的村民们也看明白了,这周家老二,看着闷不吭声,没想到是个狠角色。

  这哪是让弟弟弟媳回家,这分明是领回两个下人。

  热闹看到这份上,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众人议论着,三三两两地散了。

  周建业看着那扇冰冷的房门,又看看身边这个只会尖叫的蠢媳妇,最后还是咬着牙,把王翠芬半拖半拽地弄进了那间又黑又潮的柴房。

  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就这么虎头蛇尾地收了场。

  接下来的日子,周建业和王翠芬算是彻底在周家住下了。

  只是这个住,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周建业故技重施,天天在院子里唉声叹气,说自己命苦。

  周建军就当他是空气,书照看,题照做,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翠芬躺在柴房的草堆上,有气无力地哼哼,说自己身子虚,想喝口鸡汤。

  周建军就从外面捡回几根艾草,扔进柴房门口:“这个熬水喝,去晦气,还不要钱。”

  夫妻俩想去灶房找吃的,可米缸是空的,锅里是冷的。

  周建军每天只做自己和周福两个人的饭,吃完就把锅碗瓢盆洗得干干净净,灶膛里的火也灭得彻彻底底,连根热乎的柴火都不给他们留。

  周福倒是想偷偷接济,可他那五十块钱,早就被周建军以统一管理家庭开支为由收了上去,每天只给他三毛钱的饭钱和一包烟的零花,管得死死的。

  没过两天,周建业和王翠芬就扛不住了。

  这日子,比在王家还难熬!

  在王家,好歹还有刘桂花骂累了赏的一口剩饭,在这里,连口热乎的西北风都喝不上。

  ……

  千里之外的广城,陈兰芝收到了周建军的信。

  她坐在小院的石凳上,就着温润的阳光,把那封信反复看了三遍。

  信上说,钱收到了,家里一切都好,让她勿念。

  可陈兰芝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周建军那孩子,从小就报喜不报忧,天塌下来都自己扛着。

  信上越是说没事,就越证明家里有事。

  “言语颇多,但无大碍。”

  陈兰芝的指尖在这几个字上轻轻摩挲着,眼神一点点变冷。

  周建业那个搅屎棍,他要是只会言语颇多,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不行,她不放心。

  建军的前程,是她这辈子要拼了命去守护的东西,绝不能让周建业那条疯狗给搅黄了。

  她本来打算在广城这边先站稳脚跟,再把建军接过来。

  可现在看来,计划得改一改了。

  必须回去一趟。

  她要把周建业那颗毒瘤,连根拔起,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主意一定,陈兰芝便再无犹豫。

  她找到了九爷。

  九爷正在院子里侍弄他那几盆名贵的兰花,听完陈兰芝的来意,有些惊讶。

  “陈阿婆,您这才刚来,怎么就要回去?”

  “家里有点事,得回去处理一下。”陈兰芝言简意赅。

  “那这院子……”

  “我还会回来的。”陈兰芝看着九爷,眼神平静而坚定,“九爷,我想跟您签份文书。”

  “哦?”九爷来了兴趣。

  “我租的那五十亩滩涂地,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全权委托您代为看管。”陈兰芝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石桌上,“这是预付的看管费,等我回来,再另算酬劳,文书上要写明,无论发生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权处置那块地,除了我本人。”

  九爷看着桌上那沓钱,又看看陈兰芝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笑了。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赌对了。

  这个老太太,行事果断,滴水不漏,绝非池中之物。

  “好。”九爷爽快地答应了,“文书我来拟,阿婆放心回去处理家事,广城这边,有我老九在,保证给您看得妥妥当当。”

  签好文书,按了手印,陈兰芝把身上大部分的金条和现金,都收进了银镯里,只带了少量的钱和票证,背上那个半空的帆布包,再次踏上了北上的路。

  来时,坐的是慢悠悠的绿皮火车,走走停停,晃了两天两夜。

  回去,她不能再等了。

  她打听到,有一趟从广城开往北方的长途卧铺客车,虽然票价贵得吓人,但速度快,一天一夜就能到市里。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买了两张票。

  为什么要买两张?

  因为卧铺客车一个隔间里有上下铺,买两张,就等于包下了一个小隔间,清净,也安全。

  坐在飞速行驶的卧铺客车上,陈兰芝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一片冰冷。

  “周建业,你最好祈祷,在我回去之前,你没有动建军一根汗毛。”

  长途卧铺客车一路颠簸,陈兰芝莫名地觉得心慌,心情一路下沉,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庄,只觉得这车开得太慢,太慢了。

  而在周家村,周建业的耐心,已经彻底被饥饿磨光了。

  他和王翠芬被困在柴房,除了周福偷偷塞过来的两个凉窝头,就再没见过一粒米。

  周建军那个活阎王,像是铁了心要把他们活活饿死,每天只做两个人的饭,吃完就把灶房收拾得比脸还干净,连口刷锅水都不给他们留。

  再这么下去,不等周建军的大学通知书下来,他们夫妻俩就得先去跟阎王爷报到。

  周建业饿得眼冒金星,心里那股子阴狠的毒火却越烧越旺。

  他想起了丈母娘刘桂花的毒计。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来阴的。

  这天上午,他趁着周建军在屋里看书,自己则换上那副可怜兮兮的嘴脸,一瘸一拐地溜出了院子。

  他没去别处,专往村里长舌妇扎堆的墙根底下凑。

  “婶子,大娘,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啊……”他眼圈一红,话没说两句,眼泪就先下来了,“我那个二哥,考上大学了,心就野了,我妈从外面寄回来的三百多块钱,他一个人全吞了,连我爹都只分到五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