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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社的人加班加点,连刊登用的纸张都备了平日里五倍有余。

  众人脸上不见丝毫疲惫,反倒神色激动——他们都等着看这期报纸究竟能卖出多少份。

  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清晨,主编看着一车又一车的报纸运往各个辖区报亭,深吸一口气,满心期待着好消息。

  ……

  朱庸是三阳厂的销售科主任。

  他每天清晨都起得很早,倒不是为了锻炼,而是惦记着厂里的免费早餐。

  虽说他父亲**胜已是三阳厂厂长,但工资微薄,朱庸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开源节流。

  等朱庸到了食堂,众人像往常一样躲着他。

  他倒不以为然,大大咧咧拿起餐盘,径直插队到饭口前,语气不耐烦:“三个鸡蛋,三根油条,老样子。”

  食堂大妈叹了口气:“刘科长,厂里粮食有指标的。你多吃两个鸡蛋、两根油条,后面来晚的人可就没饭吃了。”

  “那关我屁事?”朱庸冷笑,“谁让他们晚到的?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没听说晚起的也有份。吃不上就吃不上,要是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

  说罢,他直接伸手从盆里抓出鸡蛋和油条,打了一碗免费粥,便坐在座位上狼吞虎咽起来。

  顺手从旁边桌子拿起当天新出的报纸,权当消遣,边吃边看。

  忽然,他目光猛地定住——报纸上竟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朱庸还以为眼花,揉了揉眼睛,那字迹却愈发清晰刺目:“关于三阳厂销售科主任朱庸贪污**的说明”。

  他读了一遍,神色大变,忍不住浑身一颤,脸色变得惨白,慌慌张张站起身,撒腿就朝父亲**胜的办公室狂奔而去。

  有人这是要他死!

  朱庸慌慌张张地跑到厂长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嚷嚷了起来。

  “爸,不好了!”

  看着跌跌撞撞的儿子,**胜皱着眉头问道:“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又怎么了,能不能以后给我省点心,别再搞出什么乱子!”

  “出大事了,您可得救我!”朱庸苦着脸,拉住自己亲爹的胳膊:“爸,有人诬陷我,说我贪污**,还写了篇报道,已经登在报纸上了!”

  “什么?你贪污**?”**胜顿时慌了神,伸手一把将报纸拽过来。

  他越看脸色越白,双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报纸此刻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朱庸的催命符。

  “你真从安阳厂厂长那儿贪了一万多块钱?”**胜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

  朱庸低着头,小声嘟囔埋怨道:“也就不到一万,他非说是一万多……”

  “混账东西!这种钱你都敢贪?”**胜勃然大怒,“啪”地甩给朱庸一个耳光子。

  朱庸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带着哭腔道:“爸,你打我,你骂我都行,先赶快把这事摆平啊,要不然我以后还咋做人啊?”

  “你先别考虑做不做人了,先想想自己会不会坐牢吧!一万多块,你怎么敢的?”**胜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在现在可是有可能拉去枪毙的罪行!”

  这个年头,青年严打期还没到,绝大多数人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街头巷尾还有不少待业在家的二流子。

  若是几十块,**胜也就摆平了。

  但是一万多块钱,显然已经到达了重大犯罪的级别。如果情形恶劣,十分有可能被枪毙的。

  尤其是像朱庸这种厂二代,被扣上贪污**的名头,几乎没几个善终的。

  **胜慌张道:“你快收拾收拾东西,这些日子先坐火车到南方去,找个地方待几年。看看情况再说。”

  一听自己还得去南方躲着,朱庸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有些不死心,开口问道:“爸,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吗?我不想离开家啊。”

  **胜气得“啪”地一个耳光子扇在朱庸脸上:“你**早干什么吃的?要做,要么把事情做干净,别给人留下把柄。哪有像你这么蠢的?贪污了还横行霸道,生怕人家不知道是吧?”

  “哎,也不知道这个叫杜国强的究竟是哪个混帐!”**胜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让我知道了,非得整死他不可!”

  **胜烦躁地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根烟,划燃火柴点上,闷头吸了两大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扭头看向朱庸道:“这我给你拿些钱,看能不能把这事躲过去。”

  朱庸一听,顿时愣住了,连忙说道:“爸,我现在还好端端的,不用离开家吧?”

  “你**管这叫好端端的?”**胜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啪”地扇了朱庸一个巴掌,顿时朱庸脸上火辣辣的。

  “看来平日是把你娇生惯养惯了。你知道你捅出了多大的娄子吗?为了你,我怕是得欠下不少人情!”

  **胜狠狠叫道。

  朱庸听出了**胜话中那不同寻常的意思,连忙开口问道:“这么说,一切都是有机会的了吧?”

  说到这,**胜脸上才有了丝笑意,神色带着些高傲地说道:“我认识几位领导,正好都是管你这事的。这些日子我带些礼品上门去,兴许几个月内你就能回乡了。”

  朱庸大喜道:“爸,那我可就全指望着你了,您可得千万把我捞出去!”

  说着,朱庸便按照父亲的嘱咐,戴上鸭舌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胜则叫来自己的司机,吩咐道:“走,去拜访几位领导。”

  车子一路疾驰,先后来到几位领导的住处。

  然而,今天的情况格外古怪。往常对他还算客气的领导们,今天竟没有一个愿意和他多聊几句。

  有的领导找借口推脱,说自己公务繁忙;有的甚至直接闭门不见,让**胜吃了闭门羹。

  **胜站在一位领导的家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满心疑惑。

  在他看来,凭借自己和这些领导的关系,再加上丰厚的礼品,帮儿子解决问题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如今怎么会这样呢?

  大家可都是领导,他们怎么可能怕一些报纸上的污言秽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