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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合金闸门隔绝了外界,却隔绝不了那无孔不入的死亡低吟。

  基地内部,猩红的警报灯如同垂死巨兽充血的眼球,疯狂旋转闪烁,将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过滤系统发出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嘶吼,拼命榨取着最后一点净化能力,喷吐出的气流带着浓烈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

  非但不能安抚人心,反而更像毒气泄漏的前兆。

  最初的五个小时里。

  基地长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强压下心头那不断滋长的寒意,穿梭在混乱的通道和核心控制室之间。

  嘶哑的嗓音透过广播系统,一遍遍重复着“基地防护稳固”、“保持冷静”、“听从指挥”这些她自己都快要不信的词汇。

  技术人员被勒令死盯监测屏幕,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好消息是,基地的防护系统波动剧烈、但尚未崩溃,厚重的合金外壳暂时顶住了黑雾的物理侵蚀。

  更好的“消息”是,监测屏幕上代表雾鬼生命信号的红点,一片死寂。

  黑雾深处,似乎只有纯粹的、湮灭一切的死亡,没有那些熟悉的、狰狞的猎杀者。

  恐慌的潮水似乎被这短暂的安全假象暂时遏制,周围压抑的哭泣声逐渐变小了,推搡和叫骂也少了些。

  食堂按照基地长的吩咐,甚至按时发放了午餐——稀薄的糊状物,里面有白面、蔬菜丁,以及碾碎的午餐肉糜。

  这些东西全部放在一起煮烂,散发着古怪的味道,但此刻却成了某种“一切如常”的象征。

  “看吧!我就说没事!”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捧着餐盘,声音故意拔高,唾沫星子飞溅,目光挑衅地扫过玩家居住区的楼层。

  “不就是天又黑了吗?跟以前那些白雾红雾有啥区别?躲屋里装神弄鬼,呸!没卵子的怂包!基地长,您也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张声势:“就是!咱们这堡垒是吃素的?有吃有喝,安全得很!那些人就是被吓破胆了,自己吓自己!”

  基地长端着餐盘的手微微一顿,指关节有些发白。

  她脸上挤出的那点安抚性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暴怒。

  她抬眼看向那些紧闭的门,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最好……真的是这样。”

  午餐时间,成了某种荒诞的“胜利庆典”。

  普通人咀嚼着寡淡的食物,互相传递着“没事了”、“虚惊一场”的眼神,紧绷的神经在温热的糊状物和同伴的安慰下一点点松弛。

  黑雾?不过是更浓一点的雾罢了。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只要这厚厚的合金墙壁还在,只要头顶的灯还亮着,只要下一顿糊糊还能准时送到手里……

  基地,就是安全的。

  吃完饭,基地甚至恢复了部分“秩序”。

  士兵轮换,幸存者在监督下清理通道,维修班检查着管线,开始了同往常一样的工作,仿佛外面那吞噬天地的黑潮从未存在。

  **……**

  “嘀——!嘀嘀嘀——!!!”

  刺穿耳膜的、前所未有的尖锐警报声,骤然猛地从核心监测室炸响!

  不再是之前的过载警告,而是代表环境剧变、系统濒临崩溃的最高级别蜂鸣!

  监测主管的脸在惨白的屏幕荧光下,瞬间褪尽血色,如同刷了一层白垩!

  他死死盯着中央屏幕上那条如同失控疯牛般向上狂飙的曲线,代表基地内部空气毒气浓度的数值,正以令人心脏骤停的速度疯狂刷新!

  “不…不可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颤抖着疯狂敲击复核,“仪器故障?校准!立刻校准!”

  几秒钟后,负责校准的技术员面无人色地抬起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主…主管!校准无误!毒气浓度……还在飙升!

  已经是……是之前最高峰值的两倍了!而且……还在涨!”

  “快!通知基地长!最高警报!快啊——!”主管的嘶吼带着破音,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整个监测室。

  消息如同瘟疫,瞬间击穿了基地长办公室的门。

  基地长手中那份关于血清库存的、标注着巨大赤红“不足”字样的报告,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她挺直的脊背,在听到汇报的刹那,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然后沉甸甸地坠入了无底深渊。

  果然……还是被他们说中了!

  不是虚惊!而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最高防护指令!立刻!马上!”基地长的咆哮声瞬间撕裂了办公室的死寂,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迫。

  “所有非必要区域密封!所有幸存者!立刻佩戴发放的基础防护口罩!没有得用湿布!

  快!所有士兵!防护服最高密封等级!检查!再检查!都动起来——!”

  刚刚才恢复的那点“秩序”,如同沙堡般在更猛烈的绝望海啸前轰然崩塌!

  命令通过广播和士兵的吼叫层层下达,却更像是末日审判的倒计时读秒。

  恐慌,开始以十倍于之前的速度,瞬间吞噬了所有人!

  而此刻的玩家居住区,依旧还是那样死寂无声。

  萧锦盘膝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

  厚重的全封闭防护服内,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热的沉闷感。

  发电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是这密封金属棺材里唯一的声音,萧锦甚至还拿出了一台空调。

  连接好电源,空调开始为她持续提供着维系生命的冰冷气体。

  头盔面罩下,萧锦的眼神锐利如初,透过多层镜片,冷静地监控着房间内每一丝空气的流动。

  同时,她也捕捉到了门外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沉重的奔跑脚步声和士兵嘶哑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