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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着满地金箔吹过,喜轿的纱帘缓缓落下,将那抹惊鸿倩影彻底隔绝。

  周围锣鼓喧天,没有人听到宋鹤鸣的声音。

  他僵坐在马上,死死盯着渐行渐远的花轿,喉结上下滚动,却再也发不出半丝声响。

  怎么可能...

  他在心底反复呢喃,掌心的冷汗浸透缰绳,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

  那怎么可能是沈知念……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两年前沈知念穿着喜服望向他的样子,眼眸亮的像星星;还有一次大雪天,她在侯府后花园赏梅,雪粒落在她乌发间……

  那些记忆碎片与方才惊鸿一瞥的侧脸不断重叠。

  不可能,不可能。

  裴淮年娶妻,定是未出阁的沈紫燕。

  他无意识摇头,胸腔里翻涌的钝痛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策马走了两步,目光突然被一抹明丽的鹅黄拽住,春喜踮着脚立在喜轿旁,竹篮里装满红纸包裹的糕点,正笑盈盈地往百姓手里塞。

  “我家小姐吩咐的,吃糖吃糖,顺遂安康。”

  孩童们举着糖块欢呼雀跃。

  记忆如潮水翻涌。

  两年前他与沈知念成亲那日,沈知念也是这样轻声嘱咐春喜:“多备些点心糖果,给沿途的百姓,还有城门口的流民。”

  吃糖吃糖,顺遂安康……

  眼前重叠的画面,突然变成最锋利的刀,剜得宋鹤鸣胸腔里血肉模糊。

  他骤然勒马,身后迎亲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食盒碰撞声、轿夫们惊呼声此起彼伏,许阿狸的轿子猛地颠簸了一下。

  她攥着门帘掀开一角,语气裹着不耐:“怎么停下了?”

  宝娟踮脚张望,神色慌张地凑到轿前:“阿狸姐,咱们跟裴将军的迎亲队伍撞上了,小侯爷盯着对面的喜轿发愣呢!”

  许阿狸皱眉反问:“发愣?”

  周边围观百姓的议论声突然顺着风灌进轿内。

  “瞧瞧这阵仗!许姑娘这福气简直要溢出来了!”一位妇人踮着脚张望:“到底是要做侯府夫人的人,连盖头下的珠翠都闪得人睁不开眼!”

  “可不是嘛!前日春台戏班散喜糖,许姑娘满身珠翠,谁看了不夸一句好命!”另一个人眼神里满是艳羡:“侯爷对她,可真是掏心掏肺了!”

  “戏子又如何?飞上枝头就是凤凰!”有人挤到轿前,仰头望着轿厢惊叹。

  轿帘微微晃动,许阿狸隔着薄纱望着宋鹤鸣僵直的背影,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她听着轿外此起彼伏的恭维,心底泛起蜜一般的甜意。

  “宝娟,”她指尖轻点窗棂,眼波流转间尽是高傲:“去告诉侯爷,莫再耽搁了,快出发吧。”

  她许阿狸嫁进侯府的迎亲路,可要让全城人都看仔细了。

  宝娟应声。

  眼看两顶轿子就要擦肩而过。

  宋鹤鸣再也忍不住。

  他翻身从马上下来,靴底急疾速碾过满地金箔,大步跨向那顶流光溢彩的喜轿。

  “站住,里面的人是谁?”

  抬轿的轿夫没有预料到有人突然冲出来阻拦,前面的人猛地一停,后面的人猝不及防撞在轿杆上。

  轿身剧烈摇晃。

  沈知念在轿内被晃得失去平衡,脚边匣子也跟着一滑,重重撞在镶着珍珠的软缎轿壁上,发出“咚”的闷响。

  春喜脸色骤变,立刻掀开轿帘一角,“小姐,没事吧?”

  沈知念将有些歪斜的凤冠扶正,又把匣子收回来。

  “没事,继续走吧。”她的声音裹着珠帘的闷响,却字字清晰地穿透喧嚣,直直撞进宋鹤鸣耳中。

  他僵在原地,瞳孔骤然紧缩成一个圆点。

  短暂愣怔后,宋鹤鸣喉结滚动,突然暴起,猛地推开挡路的轿夫,踏过满地金箔,朝着轿帘伸出手去。

  “小侯爷,你这是干什么?!”疾风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扣住他手腕。

  宋鹤鸣发了狠地挣扎,他眼眶充血,声音沙哑得如同困兽低吼:“里面是谁?”

  江火已握住刀柄挡在轿前,眼底映照出宋鹤鸣扭曲的脸:“自然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

  宋鹤鸣下意识看向喜轿。

  风把门帘吹起一角,又松松落下。

  轿内,沈知念的指尖猛地攥紧嫁衣。玲珑郡主送来的那只死雁,此刻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春喜,是玲珑郡主在外面吗?”她扶着轿壁要起身。

  春喜眉头拧成个疙瘩,摇了摇头:“小姐,是定远侯,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

  沈知念的动作骤然僵住。

  喜服裙摆垂落在地,沾了些许从轿缝漏进的金箔碎屑。

  今日也是宋鹤鸣迎娶许阿狸的日子,为何要在她的花轿前闹这样一出?

  在队伍前列的裴淮年调转马头疾驰而来,他眼神凌冽如出鞘的寒刃,几乎将宋鹤鸣周身寒意凝成实质。

  宋鹤鸣却恍若未觉,死死盯着轿帘缝隙:“里面坐着的是谁,是不是沈知念?!”

  原本还留有情面的裴淮年勒住缰绳,居高临下俯视着宋鹤鸣。晨光穿过他肩头,在地上投下森冷的阴影。

  “定远侯,今日是本将军的大喜之日,你若想闹事……”

  “里面坐的,可是沈知念?”宋鹤鸣再次重复问道。

  他脑中不断回想刚才轿子里的侧脸。

  裴淮年双腿一夹马腹,坐骑逼近半步,压迫感如潮水般将宋鹤鸣淹没。

  “没错,里面坐的,是我的夫人…沈知念。”

  “我的夫人”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尾音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宋鹤鸣脑子轰的一声,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眼前的裴淮年、沈知念坐着的喜轿、远处围观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唯有那句“我的夫人”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烙进他的心脏。

  他的夫人?

  沈知念明明是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怎么会成了他裴淮年的夫人。

  “不可能!你们搞错了,接错人了。”

  宋鹤鸣说着便疯了般往轿子前扑,喜服上的红绣球在剧烈动作中拉扯在坠地,踩的尽是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