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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小命没了

  最近的经历无一不在告诉我,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即便是在同样的位置上,经历了同样的事情,每个人的想法也会不一样。

  就像此刻,曾瞥见我在容府经历一角的周晏殊毫无压力地说出化干戈为玉帛的话,我和楼锦瑶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在周晏殊看来,他只认为我在斤斤计较。

  说周晏殊愚善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形容词了,当然,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懒得再同周晏殊、容昶废话争吵,拉着楼锦瑶进入雅间。

  雅间门关上,隔绝了那两道灼热又透着些愤怒的视线,楼锦瑶一脸不满,压低声音怒道:“我真想撬开周晏殊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没有理智的蛆,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的。

  今日见到的周晏殊,再怎么伪装,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十岁那年,我夜半梦魇,不知如何就到了容府主院,也就是容宗平与许桂芝的卧房中,一个失手打破了今上赏赐给容府的琉璃盏。

  许桂芝震怒,容宗平更是连夜将此事通报给今上。

  原本我只是无意之失,今上也不是喜爱杀戮之人,是以只给容府一个护物不当的罪名,扣了容宗平一年的俸禄,就此罢了。

  可容府人私下对我行刑,将我打得皮开肉绽,背上无一块好肉,还要将我送往极寒之地宁古塔,让我在那里赎罪三年才能回来。

  离开前的一个晚上,楼锦瑶、俞妙音和周晏殊一同潜入容府,见了我一面。

  那个晚上,楼锦瑶和俞妙音的眼泪掉得都快将我淹没了,周晏殊作为唯一一个男子汉,没哭,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同样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也是那个晚上,周晏殊说起容府在今上面前请罪,言语之间表达出来的意思不是失手,而是有意为之……若不是今上仁慈,我的小命怕是在那次就彻底没了。

  时至今日,我犹记得,那天晚上周晏殊说的一番话。

  他说:“你是小音的挚交,自然也是我周晏殊的朋友,放心,无论你最终与容府如何,我都同小音和小幺儿一样选择——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

  十五岁的少年说话时真挚又诚恳,带着绝对的无畏强权气势,也是那一次,我同楼锦瑶都认可了他与俞妙音是一对的事实。

  可惜。

  时光境迁,人心不古。

  “我总觉得周晏殊的变化很突然。”楼锦瑶低声喃喃,眉心皱起,“最近小音出事,我去探望过很多次,但一次都没碰上他。”

  “我原本想问小音的,又怕触及小音的伤心事,我就问了流萤和弄玉,结果你猜怎么着?”楼锦瑶想吊一下我的胃口,但她是个急性子,还没等我问呢,都说了出来,“他竟然一次都没去探望小音,而且对小音不闻不问,我原本以为他是没空,可是,他能和容昶一同出来……”

  后面的话楼锦瑶没说,但我也知道,她想说的是周晏殊有古怪。

  我不由想起上次俞妙音出事,事后俞妙音的态度就很奇怪,还有,谢九渊似乎早就有所准备,知道我一定会同他求救……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我心中愈发奇怪,干脆将此事说出来,想看看楼锦瑶会不会有别的不一样看法,不曾想,楼锦瑶脱口而出:“为什么不直接问谢九渊呢?”

  我被问得一愣。

  说实话,我从未想过遇到问题要找谢九渊。

  见状,楼锦瑶很认真地解释:“你们现在还没和离,也就是说谢九渊还是你名义上的丈夫,虽然他那个人人品不行,但能力还是有的啊。”

  “趁着现在还没和谢九渊和离,能薅谢九渊的羊毛当然不能客气啊!说不定还能从谢九渊那里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楼锦瑶想得很简单,我和谢九渊成婚多年,一直都没依赖过谢九渊去做任何一件事,可容昭宁不一样,容昭宁自认识谢九渊之后,不知以谢九渊的名义做了多少事,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到最后就便宜容昭宁了。

  我听着楼锦瑶的侃侃而谈,再想到但凡我要谢九渊帮忙,谢九渊总会提出一定条件和要求的对待……唔,怎么说呢,我和容昭宁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过,楼锦瑶有一点说对了。

  我是问谢九渊,又不是求谢九渊,能用一句话解决的事儿,确实没必要浪费时间。

  当天晚上,我回到谢府,见到谢九渊的第一时间,就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上次你是怎么提前知道俞妙音出事的?”

  谢九渊同样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染着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若有若无地飘进我的鼻翼之间。

  许是在他身上嗅到容昭宁味道的次数多了,我竟隐隐习惯了,这次神情平静,心里更是没泛起一点涟漪,让我有一种,就算亲眼看到谢九渊和容昭宁的活春Gong现场,也不会有心痛的错觉。

  “怎么忽然问这个。”谢九渊将外袍递到墨竹手里,落到我身上的目光很平静,“有人秘密传于我,告知我这个消息,后面我调查了,是周晏殊让人做的。”

  我没想到谢九渊会直言不讳的回答,怔愣一息,又被他话中的幕后人周晏殊给惊了一下,眉头不由拧起,思索片刻,沉吟道:“你可以帮我调查一下周晏殊吗?”

  周晏殊是俞父的学生,如今在国子监中有职位,也算是朝廷命官了,想要尽快调查到周晏殊的情况,最便捷的办法就是找眼前的谢九渊帮忙。

  “嗯。”

  意外的是,谢九渊不仅干脆答应了,还没有提出其它的附带条件。

  我心中怪异,有一瞬间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要是我和谢九渊以后的相处都是这样,似乎也不错。

  念头刚出,就瞬间被理智拍散。

  只要有容昭宁横亘在中间,我和谢九渊的相处永远都保持不了微妙平衡的相处。

  我摇摇头,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拍散,简单洗漱过后,回到房里,谢九渊又不见踪影了。

  一连两日,我都没见到谢九渊,就连谢慕趙也安静得好像不在府中一样,我虽觉得怪异,却也着实觉得这种宁静的生活很不错。

  直至这日下晌,我接到谢九渊让人给我的关于周晏殊的调查,看到上面展现出的内容,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急忙和楼锦瑶约好,在护城河河畔的迎客楼相见。

  夜色皎洁,河水因岸上与河中的摇曳烛光显得绚丽又梦幻,而我坐在迎客楼对准了河中的雅间窗边,看到了两道阴魂不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