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她既要走得稳,更要走得狠

  “小姐,您不舒服吗?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必定是饿到了,您在老夫人院子里待了一天只吃了一些点心怎么行?

  厨房里给您备了鸡丝粥,您去吃点吧。”

  勉强咽下几口热粥,却仍压不住心头翻涌的寒意。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她盯着床顶的纱帐,一遍遍回想羊皮卷上的字迹——那些字句早已刻进骨髓,却仍将她震的体无完肤。

  祖母……竟非此世之人。

  荒唐、震撼却又……莫名合理。

  她烧掉了羊皮卷,灰烬散尽,可秘密却如附骨之疽,再也抹不去。

  这一夜,梦境纷(乱)交织——前世的屈辱、今生的筹谋、祖母那双总是望向远方的眼睛……

  原来“回家”从来不是指这座宅院,而是……另一个世界。

  祖母回去了吗?

  被困半生,与祖父形同陌路,最终心灰意冷!

  苏禾忽然想笑——她曾天真地以为祖母是为情所困,却不知那淡漠的眼底藏着的,是对整个世界的疏离。

  “看,果然世间事,最忌只看表面。”

  纱帐外,晨光渐起。

  苏禾缓缓睁开眼,眸中最后一丝稚气褪尽,只剩冷冽清明。

  “姑娘,明日便是除夕,宫里的年宴……”

  苏禾目光落在窗台那株金桔上:

  “就说我染了风寒,不便赴宴。”

  她此刻心绪翻涌,实在不愿强撑笑脸应付那些虚与委蛇。

  前世此时,她正被锁在房中绝食抗婚,自然无人替她张罗和亲的一应物件,以致后来一路狼狈。

  初三便要启程了。

  窗台上的金桔依旧鲜亮饱满,在冬阳下泛着**的光泽。

  庄子里竟破天荒传来孩童嬉闹声,推门望去,远处村落已挂起红灯笼,炊烟袅袅间飘来阵阵年糕香气。

  “今年的赏钱可都发放了?”

  “按旧例都发下去了。”

  小桃替她拢了拢斗篷:

  “三少爷说了,等咱们走后,他会派人好生照看这里。”

  苏禾微微颔首。

  这般人间烟火,她早已习惯独自旁观——前世数年异国生涯,最奢侈的莫过于年节时偷得半日清闲。

  刚回院,却见明成带着几个大包袱候在廊下。

  “这是……?”

  “姨娘和小妹连夜赶制的。”少年挠挠头,“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让看。”

  解开包袱的刹那——月事带、贴身小衣、绣花汗巾……女儿家远行要用的物事一应俱全,针脚细密得能瞧见熬红的眼。

  这些连嫡母都未曾为她备过的体贴,此刻竟捧了满怀。

  “替我谢过姨娘和明丽。”

  她将手放在(柔)软的织物里,嗓音微哑:

  “这些……很好。”

  见苏禾神情真切,苏明成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长姐,人手已按您的意思挑选妥当,多是附近乡镇的青壮,卖身契都握在自己手里,只是……”他迟疑道:

  “这般临时拼凑,朝廷那边会不会……”

  “无妨,既是公主亲兵,便由我说了算,眼下只要站出去能唬人便够,至于其他——慢慢调(教)便是。

  明成,你可愿意?”

  苏明成眼睛一亮:“长姐要交给我带?”

  “自然,不过要让这群野马服你,光靠身份可不够,得让他们看见真本事。”

  “长姐的意思是……”

  苏禾眸光渐深:

  “再替我寻些匠人来,铁匠、医者,一个都不能少。”

  苏明成会意点头:

  “这个容易,三日后就要启程,长姐可还有其他安排?”

  窗外爆竹声零星响起,苏禾望向渐暗的天色: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她将一枚红封放入弟弟手中,“先过个好年罢。”

  “岁岁平安,明成。”

  “新年安康,长姐。”

  夜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这和亲路,她既要走得稳,更要走得狠。

  大年三十的夜,雪落无声。

  苏禾执勺搅动着锅中浮沉的酒酿丸子,甜香氤氲间,小桃听见她轻声道:

  “往后年年岁岁,都要吃这个。”

  “那饺子……”

  “等回来再吃。”瓷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响。

  小桃鼻尖一酸——回来?从乌蛮国回来,要多少年?

  “姑娘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听炮仗……”

  苏禾望着窗棂外惨白的月色:

  “不急,你先去耳房候着。”

  子时的更鼓刚过,小桃被一声闷响惊醒。

  冲进内室时,她看见霍三像条离水的鱼在地上痉挛——这个常年隐在暗处的将军亲卫,此刻青筋暴起,十指抓得满地血痕,仿佛有千万只毒虫在噬咬骨髓。

  “跟了我数日,说说看,你家将军到底要什么?”

  霍三涣散的瞳孔里映着烛火,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保、保护姑娘……”

  小桃攥紧了衣角,原来将军他……

  “那为何他不亲自来?”

  “将军听见了……”霍三的舌头像被什么拽着,不受控地往外吐字,“听见姑娘说…只是利用……”

  他居然听到了?怪不得那晚过后便不再出现。

  “他知道我要去和亲?”

  霍三再次不受控制的张嘴,涎水混着血丝滴落:

  “姑**画像……是将军亲口吩咐交到乌蛮使者的手中……”

  哐,茶杯落地,和她的心一样瞬间碎成稀巴烂……

  屋里死一般的安静。

  小桃死死捂住嘴满脸惊恐。

  她担忧的看向姑娘,却见姑娘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霍三还在地上挣扎,似乎离死只剩下一口气。

  而苏禾内心只觉得震撼讥讽,本以为是沈南尘他们故技重施,她却从未想过是单简出手。

  他可真大度啊,明知道乌蛮国要的就是单简的女人,他还亲手将她的画像递出去。

  那些所谓的维护,所谓的恩情,原来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满是算计。

  呵!

  果然不能自看表像。

  今日可真是让人给她好好上了一课啊。

  苏禾迅速调整好自己。

  震惊过后她得再次为自己谋划,还好早有准备。

  果然她只能靠自己。

  “喂他服下!”

  苏禾丢出了一个药瓶后起身:

  “小桃把那盆金桔拿下去吧。”

  小桃如今是半点不敢迟疑,她只觉得她家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为什么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

  就连将军也只是利用小姐。

  还亲自将小姐送去和亲。

  她的小姐为何这么命苦。

  人一走,屋里只剩下慢慢平静并且清醒过来的霍三。

  只是他身体耙软动弹不得。

  他满脸惊惧的看着苏姑娘:

  “姑娘给我下的什么毒,居然让我如此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