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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宁下意识咬住下唇,才将那声痛呼憋回喉咙。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急促起来,与胸腔里的钝痛形成诡异的共振。

  “不能再等了。”

  她用没打石膏的左手摸索着床头柜,指尖触到那张黑卡时猛地蜷缩。

  顾翎说过这张卡信用额度很高,可只要一想到消费记录会像风筝线一样被秦冽攥住,指尖就泛出冷汗。

  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坠痛,比之前更清晰。

  温宁的心脏骤然收紧,忙用掌心轻轻覆上去。

  笙笙…… 一定要没事。

  走廊里传来护士台的说话声,夹杂着推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响动。

  她屏住呼吸,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才敢缓缓呼气。

  三个月恢复期,对秦冽来说不过是弹指间。

  他的势力遍布周边城市,说不定此刻已经查到瀛洲市的医疗系统里。

  “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

  她咬着牙挪动身体,想够到江屿留下的果篮—— 里面或许有水果刀之类的东西,哪怕只是用来壮胆也好。

  可刚一发力,肋骨处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瞬间蒙上黑纱。

  “唔……”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枕套。

  温宁瘫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发呆。水滴敲在玻璃瓶上的声音,像极了秦冽皮鞋踩在别墅大理石地面的声响。

  一步一步,都在催逼她紧绷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温宁的心提到嗓子眼,直到江屿推门进来,才松了半口气。

  “感觉怎么样?”

  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西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简约的手表,“我家阿姨那边炖了黑鱼汤,说是对伤口好。”

  温宁没接话,只是看着他将汤倒进瓷碗。

  袅袅热气模糊了他温和的眉眼。

  小时候顾翎每次给她送汤时的样子—— 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烫到她。

  “江先生,”

  她哑声开口,“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能帮我找个地方吗?”

  “不要医院,也不要公寓。”

  江屿盛汤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怎么了?”

  “我……”

  温宁咬住唇,终究没说秦冽的名字,“我欠了些债,不能被人找到。”

  江屿倒汤的动作停住了。

  他沉默地看了温宁片刻,将瓷碗放在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指尖:“欠债?”

  温宁的指尖蜷缩起来,床单被攥出褶皱。

  “嗯,很大一笔。”

  她不敢看江屿的眼睛,怕从那片温和里读出怀疑。

  毕竟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蹊跷—— 一个重伤在身的女人,刚从江里被救上来,就说自己欠了债要躲起来。

  “我知道这很唐突。”

  她补充道,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如果你觉得为难……”

  “我外婆在城郊有栋老房子。”

  江屿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他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两下,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左臂上,“平时很少有人去,周围都是熟门熟路的乡邻,外来人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温宁猛地抬头。

  “去年帮基金会考察乡村医疗点时去过几次,”

  江屿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那地方偏,适合…… 避避风头。”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笔记本,翻到某一页推过来:“这是村里诊所的电话,张医生是我家远房亲戚,有什么不舒服可以直接找她,比跑医院方便。”

  笔记本上的字迹工整,在 “张医生” 三个字旁还标注了出诊时间。

  温宁的喉咙突然哽住,那些准备好的辩解卡在舌尖。

  他没有追问债务的细节,也没有质疑她的来历,只是平静地递来一个解决方案。

  “为什么……”

  她轻声问,声音发颤。

  江屿合上笔记本,笑了笑:“前几年处理过几起债务纠纷的公益案件,见过太多被追债逼到绝路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打着石膏的右手,“你现在这个样子,留在医院确实不安全。”

  这番话比任何煽情的理由都更让她安心。

  原来他的善意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于职业习惯的冷静判断。

  “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江屿重新拿起汤碗,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院子里有棵老石榴树,我外婆生前总说看着果树结果,日子就有盼头。”

  “你住着正好帮我照看,也算让那房子有点人气。”

  温宁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了汤勺。鱼汤的鲜味里混着淡淡的姜辣,呛得她眼眶发酸。

  “谢谢你。”

  “先喝汤。”

  江屿的动作很稳,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病房里的监护仪规律地滴答着,汤勺碰撞瓷碗的轻响漫过沉默。

  温宁喝到第三勺时,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她偏过头捂住嘴,脸色瞬间白了。

  “怎么了?”

  江屿立刻放下碗,“是不是太腥了?”

  “不是……”

  温宁摇摇头,缓了半天才找回声音,“可能是麻药劲过了,有点反胃。”

  江屿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那别喝了,我让阿姨明天换种做法。”

  他收拾保温桶时,忽然说,“张阿姨是我家请了多年的保姆,以前在社区医院做过护工,照顾人很细心,让她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温宁这才明白,他连护工的来历都考虑周全了。

  这份妥帖让她越发不安,却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温宁捏着那张纸巾,指腹把柔软的纸面攥出深深的纹路。

  江屿这番话像温水漫过干涸的河床,让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却又生出新的局促。

  她从未被人这样妥帖地对待过,秦冽的世界里只有命令与掌控,顾翎的关怀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而江屿的善意来得太过坦荡,反而让她无所适从。

  “我……”

  她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江屿已经将保温桶盖好,闻言回头看她,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

  “麻烦谈不上,不过有件事得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