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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能量的波动。

  不是物质的膨胀。

  更不是任何已知的、可以被数据所量化的物理现象。

  那是一种纯粹的、形而上的“意识”的苏醒。

  就如同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古神,在梦境的尽头,缓缓地、第一次睁开了它的眼睛。

  在它睁眼的瞬间,整个“静滞墓园”,这片由无数巨型工业傀儡残骸构成的钢铁坟场,其底层的现实法则,都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却又无比根本性的扭曲。

  负责监控的数十枚“审计师之眼”探针,在同一时间,传回了让赵丰年都为之侧目的、充满了逻辑矛盾的混乱报告。

  【警报!714号探针侦测到区域空间曲率出现异常塌陷!】

  【警报!719号探针侦测到区域时间流速正在以非线性方式减缓!】

  【警报!725号探针侦测到自身存在性定义被未知信息流干扰,逻辑核心出现冗余错误!】

  【警报!警报!警报!】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暴雨般瞬间淹没了赵丰年的思维宫殿。

  但他只是平静地一挥手,所有的警报窗口便被强行关闭。

  这些表层的、混乱的现象,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的审计视界早已穿透了所有的时空扭曲,死死锁定着那一切异变的根源――那座漆黑的、死寂的立方体。

  它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表面没有任何变化。

  但赵丰年能“看”到,在那绝对光滑的、连法则都无法附着的外壳之下,某种庞大到无法估量的“东西”,已经醒了。

  “有趣的欢迎仪式。”

  赵丰年的意志,冰冷如亘古的寒铁,没有丝毫因这超乎想象的变故而产生的动摇。

  在他的商业逻辑中,越是剧烈的市场反应,往往也意味着越是惊人的潜在价值。

  他切断了与“坏账清理一号机”的链接,将那台功勋卓著的原型机暂时留在G—9区待命。

  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苏醒的存在,已经远远超出了“坏账清理”所能处理的范畴。

  那台原型机,擅长处理的是“死”的负债,是那些遵循着固定逻辑、可以被评估和清算的“坏账”。

  而眼前这个,毫无疑问,是一份“活”的负债。

  一份拥有自我意识、行为模式不可预测、且危险等级无法估量的、终极的“不良资产”。

  下一刻,一道清晰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却能让任何智慧体都瞬间理解其含义的意念,从那黑色立方体中缓缓传出,精准地锁定了赵丰年的意志核心。

  那意念并不愤怒,也不狂暴。

  它带着一种刚刚苏醒的、略显慵懒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一位被吵醒的帝王,在打量着那个不知死活地闯入他寝宫的蝼蚁。

  【食物……断了?】

  这道意念,证实了赵丰年的所有猜测。

  那个所谓的“永恒”封印,根本不是用来囚禁它的。

  那是一套自动化的、最低能耗的……

  “投喂系统”。

  而他,刚刚亲手砸了这位未知存在的饭碗。

  “我是这座工厂的新主人,‘神骸之心’的首席破产官。”

  赵丰年的回应,通过遍布工厂的控制中枢,化作一道同样清晰的意念,不卑不亢地传递了回去。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冷酷地、单方面地,宣告了自己的身份与所有权。

  这是商业谈判的第一步:确立自己的主体地位。

  那道古老的意念,似乎对“首席破产官”这个陌生的词汇,产生了一丝兴趣。

  【破产……官?】

  【一个……负责收账的职位吗?】

  【有趣。我确实……拖欠了‘他’不少租金。】

  “他”,指的无疑是“神骸之心”的上一任主人,那位早已陨落的造物主。

  而“租金”这个词,则让赵丰年的思维宫殿中,瞬间构建起了一个全新的、更加惊悚的商业模型。

  这位被封印的存在,不是囚犯。

  它是一个……

  租客。

  一个租用了“神骸之心”最核心区域,并且拖欠了无数纪元租金的、最可怕的“老赖”!

  【那么,收账的。】

  那道意念的语气,陡然变得戏谑起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你来这里,是想让我补缴租金?还是……想把我这个‘不良资产’,从你的地盘上,驱逐出去?】

  轰!

  伴随着这句问话,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压力骤然降临!

  整个“静滞墓园”的空间,都在这股压力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无数巨型傀儡的残骸,在无声无息间,被碾成了最基础的金属粉末。

  那数十枚由赵丰年亲手制造的“审计师之眼”探针,甚至连警报都来不及发出,便在一瞬间,被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连一丝信息的残渣都未能留下。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一种基于绝对力量的、不容置喙的“市场地位”的展示。

  它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赵丰年:我有能力摧毁你的一切,你的所有权,在我面前,不过是一纸空文。

  面对这足以让神明都为之颤抖的威压,赵丰年的意志核心,却依旧稳如磐石。

  他那片幽蓝的数据之海,没有泛起一丝名为“恐惧”的涟漪。

  “都不是。”

  他的回应,平静得宛如在陈述一份与己无关的报告。

  他的意志,化作一道比那股威压更加锋利、更加冰冷的逻辑尖针,精准地刺向了那道古老意识的核心。

  “我不是来收租的,也不是来驱逐你的。”

  赵丰年的声音,在对方那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领域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属于顶级投资银行家的、绝对的自信。

  “我审计过你的现状了。你被困在这里,依靠最低限度的能量维生,这是一种典型的资产闲置,一种严重的资源浪费。”

  “而我,拥有这座工厂的全部资源和生产能力。”

  “所以,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公司。”

  “成为我的……第一个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