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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三月,京城尚且寒意袭人。

  作为一国供养之所,整个王朝的心脏所在,此地便是整个北方最核心,最繁华的城市。

  码头上来来往往,人流如织,工人们装卸漕运而来的货物。

  料峭春寒,风儿稍稍一卷,便让大街上的行人缩了缩脖子。

  忽听一个孩子指着天上大叫:“有白烟!”

  大人抬头望了望,就见一阵疾风吹来,从河对岸飞出白茫茫一缕轻烟,直奔城西而去。

  父子俩很是惊讶,见那片白色物事宛若流云,随风绕过高低不一的房顶屋瓦,消失在了天际。

  大人吃惊道:“这是烟么?奇了怪了,我看着有点像蝴蝶呢?”

  孩童天真问道:“可是爹,大晚上怎么会有蝴蝶啊?”

  “是啊!”大人狐疑道,“而且这大冷天,也不可能有这么一大片蝴蝶飞过来!”

  “难道.”

  大人面色大变,急忙护着孩子就跑,远远地留下一句话。

  “他**别是鬼魂吧!”

  白烟顺着城中河水飘过,行出里许,拱桥湮没在了晦暗的夜色中,两岸灯火阑珊,繁荣如星河。

  转了个拐角,就见眼前一亮,迎面出现了一座素雅的二层小楼。

  精致的小楼,好比一个细巧的美人,婀娜在寒风里,小楼中透出来的灯光与对岸灯火辉煌,人声喧哗之所,一静一动,相映成衬。

  白烟似乎发出一声轻笑,缓缓消失在了小楼里。

  天上月儿朦胧,繁星熠熠。

  窗外寒风呼啸,可楼里却是温暖如春,鲜花满楼。

  这个时节能找到如此多盛开的鲜花,并且把它们养护的如此之好。

  除了这个小楼的主人对鲜花有种强烈的热爱之外。

  更重要的是,他很有钱。

  就比如室内挂着的那幅画,正是宋代李成的“客船临江逢豪侠图”,上面那披着黑金大氅的壮汉,正在凭栏望江,一股子豪迈之气扑面而来。

  只这一幅画,便价值千金。

  转过屏风,便见一个好似玉人的白衣公子,坐紫檀几前,轻抚着柔软的花瓣,轻嗅着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

  虽是黑夜,可屋内温暖,花香袭人,公子如玉。

  一切都显得和平而宁静。

  这个人不是在装模作样,也不是附庸风雅。

  他是真的充满了感激,感谢上天赐予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让他享受如此美好的人生。

  他就是一个近乎能承接所有美好词汇的人。

  他叫花满楼。

  虽然他是个瞎子,可他是全天下最有钱的瞎子。

  作为江南花家的七公子,在全天下最难“居”的京城,有个独栋小楼,每日嗅花饮酒,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十七八岁,神情惊恐的小姑娘跑上了楼。

  花满楼转过身,面对着她。

  这个姑娘不算太美,可一双大眼睛很明亮灵活。

  虽然花满楼看不见,可能听到她的喘息和急促的心跳。

  瞎子和声问道:“姑娘,莫非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喘息声不绝,急忙道:“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

  “能!”

  花满楼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楼下大门总打开,开放怀抱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人到他这里来,他都同样欢迎。

  死寂。

  这是一段时间不短的死寂。

  花满楼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那个小姑娘张大嘴巴,瞪大双眼的样子。

  于是他柔声道:“你不用怕,只要到了这里,你就已安全了。”

  小姑娘眨着眼睛,有些迟疑道:“您,这里很安全?”

  花满楼微笑道:“比不过皇宫大内,但我却能保证绝不会有人在我这里杀人。”

  “如果有人在这里,你不知道呢?”

  “谁?”花满楼一滞,追问道,“还有人?”

  小姑娘一指屏风另一侧,那个拿着本书,正翻开扉页的白袍。

  “呐,那儿有个白袍!”

  花满楼朝着姑娘所指的方向“望去”,有些惊疑不定,随而又露出微笑,说道:“原来我这来了位朋友,倒是花满楼失礼了。”

  青年声音很明朗,带着一股子昂扬的劲儿:“你当我是朋友?”

  花满楼笑了笑:“一般都是客人,可我感觉能和你成为朋友。”

  白袍转过身来,露出张丰神如玉,剑眉入鬓的俊脸:“只凭感觉?”

  “只凭感觉。”花满楼微微一叹,道,“在下能感觉出来你是极其骄傲,却又慈悲的人。就像,就像庙里的佛陀。”

  “哈哈,说得好!”

  任韶扬抚掌笑道:“你虽然看不见,可心湖澄澈,竟有这般看透人心的神通,果真不凡。”

  “谬赞了。”花满楼欠了欠身,礼仪无懈可击。

  任韶扬道:“其实我来,是为了问一个人的下落。”

  花满楼道:“寻人?”

  “是。”任韶扬一笑,淡淡说道,“我要找朱停。”

  “朱老板可不好找。”

  任韶扬道:“是啊,所以我来找你了。”

  花满楼想了想,忽又恍然道:“好朋友若想找到朱停,只能先找陆小凤。可若要找陆小凤,的确要先找作为他至交好友的我。”

  任韶扬朗声笑道:“所以,请告诉我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在哪里,我好去找他。”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闭口。

  原来是追那小姑**人已追到这里来,咚咚咚地追上了楼。

  任韶扬淡淡地道:“来的真是时候。”负着手,一步一顿,慢悠悠走到楼梯口。

  那人身材高大,上楼时的动作却很轻快,眼看有人拦住来路,就瞪起眼来厉声大喝:“你敢拦路?找死么?”

  任韶扬没说话,而是抿起嘴唇,目**芒。

  那人猛地一愣,双目被他目光吸住,四目相对,呆在原地。

  任韶扬目光渐渐炽亮,那人则浑身大汗淋漓,突然大叫一声,手舞足蹈,叽里咕噜地跌下楼去。

  “啊!”

  少女脱口一声惊叫,却发现那白袍将目光缓缓瞥来,连忙捂住了嘴。

  任韶扬轻声道:“请问,陆小凤在哪?”

  花满楼面色凝重,一字一字道:“黄石镇。”

  “多谢。”任韶扬点点头,就要下楼,突然他顿了下,笑道,“你人很好,若是有机会,介绍你认识认识红袖和定安,会很有趣的。”

  “红袖,定安么?”

  花满楼念叨了几遍,然后笑着问道:“这二位在哪呢?”

  “他们啊,一个在买吃的,一个在换银两。”任韶扬轻松道,“我们就分开这么一会儿,应该没啥事。”说罢,缓步下了楼。

  见到那白袍走远,少女才怯生生的走到楼梯口,望了眼下方,有些心有余悸道:“追我的人,被那人一眼看死了!”

  花满楼倒吸一口凉气,苦笑道:“能一眼看死‘花刀太岁’崔一洞,他出现在我身边这么久,当真不足为奇了。”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良久。

  花满楼微笑着,柔声道:“姑娘,你叫甚么名字?”

  “上官飞燕!”小姑娘脆生生道,“我就是江南的上官飞燕!”

  ——

  “栗子,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刚刚出锅.”

  寒风中,一道凄苦的声音传来。

  可话没说完,又传来一道声音。

  “好吃的栗子(嚼啊嚼),十文钱一个嘿!”

  这是一道俏皮可爱的声音,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大嚼特嚼的声音。

  “糖炒栗子.谁来帮帮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婆.”

  “我来!”那个俏皮的声音又传来,“我包圆儿了!额滴神啊,你这手艺可真不赖,用了啥秘方啊!这么好吃?”

  突然,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冷了下来:“小姑娘,你是来找茬么?”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阴冷至极的笑容。

  在她对面,一个穿着花棉袄的球头少女嘿嘿直笑:“我爱吃嘛,妹妹也觉得好吃!”

  老妇人冷笑道:“常人一颗也吃不得,可你”她顿了顿,有些气急败坏,“炫了我半筐!”

  红袖偷偷在篮子里又拈了一颗,皮也不扒,就这么扔到嘴里,嘎吱嘎吱,跟吃糖豆一样:“我喜欢啊,又不是付不起钱?”

  她说着话,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就见少女眼神变得死寂无神,声音也变得低沉威严起来。

  “你这栗子我吃点儿怎么了?是不是不给面子?”

  老妇人看着少女那双死寂的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虫儿,一点点困在蜜蜡里,慢慢窒息起来。

  ——

  小巷里,几只梅花伸出墙外,散发着淡淡幽香。

  天地间是如此宁静。

  定安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他想着自己也没干坏事啊!

  不过就是怀揣着玉座金佛,去一个气派的高楼里换些银两。

  哦,对了。

  那高楼上挂着一块牌匾,名珠光宝气阁。

  他不就是换了几千两的银票,哼着歌,买些豆汁儿豌豆黄准备回去给小叫花尝尝鲜的时候。

  他**,竟然就被一群人给堵在巷子里了!

  定安看了看拎着吃食的左手,心中对于义手的想念越发急切。

  抬头再看这些堵着自己的人,心情犹如狂潮奔涌!

  他面部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仿佛都正在变红,眼瞳中仿佛有烈火正在燃烧。

  “嫁衣神功”犹如出柙猛虎,在体内疯狂流转。

  一缕缕火星,在漆黑的小巷里缓缓亮起。

  照亮了对面四个恶形恶状的大汉。

  他们满脸的震惊,互相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定安眯起眼睛,大声喝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是要劫财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