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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
红星饭店。
这名字透着一股浓重的时代气息，门口却并不显陈旧。
暗红色的厚重实木门头，黄铜捶打出的“红星饭店”四个大字，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干净得能映出街边流动的车影。
没有花里胡哨的霓虹招牌，也没有在门口点头哈腰招揽顾客的服务员。
唯有两尊上了年头的石狮子，安静地镇守在门前，神情肃穆，仿佛见证了半个世纪的迎来送往。
“嚯，这气派。”
林薇举着稳定器，镜头绕着门口扫了一圈，压低声音。
“看着不像饭店，倒像是什么老单位的招待所，门口站俩警卫都不违和。”
江凡笑了笑。
“走吧，进去见识见识。”
两人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热浪瞬间将他们包裹。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气息，是饭菜的滚烫油香，是鼎沸的人声，还夹杂着一丝属于国营单位特有的、淡淡的来苏水味道。
没有精心设计的隔断，没有舒缓雅致的背景音乐。
整个空间，就是一个巨大的、挑高惊人的厅堂。
几十张铺着浆洗得发硬的白色桌布的大圆桌，座无虚席。
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食客们高谈阔论，穿着统一蓝色**的服务员端着锃亮的铁盘在人群中高速穿行，瓷碗与铁盘的碰撞声清脆而密集。
这场景，像一台精准运行了数十年的老旧机器，嘈杂，却充满了一种秩序井然的生命力。
直播间在开启的瞬间，人气便悍然突破千万。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红星饭店！我姥爷当年结婚就在这儿办的酒席！】
【这环境也太怀旧了！感觉我爸来了会当场流泪。】
【**，这么吵？感觉邻桌打个喷嚏我这桌都能听见，这还能好好吃饭吗？】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蓝色**，约莫四十多岁的阿姨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她手里捏着一本点菜单，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锐利地一扫。
“几位？”
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多。
“两位。”
江凡回答。
“那边。”
阿姨用下巴朝角落里一张刚刚收拾出来的二人小桌点了点。
“菜单在桌上，想好吃什么再喊我。”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她已经一个流畅的转身，走向另一桌，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残羹冷炙，效率高得惊人。
林薇吐了吐舌头，凑到江凡耳边悄声说：
“看见没，凡哥，跟网上说的一模一样！服务员比客人脾气还大！”
江凡不以为意，拉着她走到那张小桌坐下。
“这不叫脾气大，这叫效率至上。”
桌上的菜单是那种最老式的，用塑胶封起来的硬纸板，上面密密麻麻印着菜名和价格，连一张勾人食欲的图片都没有。
林薇看得兴致勃勃，小声念叨：
“麻婆豆腐、回锅肉、宫保鸡丁……都是些家常菜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江凡只是笑笑，没说话。
这时，刚才那位阿姨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号茶壶，“砰”的一声重重搁在桌上，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冲上颜色很深的大麦茶。
水花都溅出来几滴。
“想好了没？”
她看着江凡，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无声地催促。
“想好了。”
江凡把菜单轻轻推到一边。
他抬起头，迎上阿姨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
“一个香酥鸭，谢谢。”
阿姨愣了一下。
她握着圆珠笔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目光在江凡和林薇身上打了个来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
“就一个菜？”
“对，就一个。”
江凡点头确认。
阿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似乎在怀疑这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是不是专程来捣乱的，或者只是想点个最便宜的菜坐一下午。
但她终究没多问，只是在本子上飞快地划拉了一下，撕下点菜单，头也不回地朝后厨窗口走去。
林薇看着她那雷厉风行的背影，小声问：
“凡哥，咱们真就吃一个菜啊？你不是饿了一个月吗？不再点个别的？”
“不用。”
江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今天的主角，只有它。”
他看向直播间的镜头，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很多外地的朋友可能没吃过，或者吃到的都不是正宗的。真正的老派香酥鸭，工序极其复杂。”
“选鸭、腌制、上锅蒸透，最后再下宽油炸到表皮酥若无物。它既是菜，也是主食。”
“做得好的香酥鸭，外皮酥得能自己掉渣，里面的肉却因为先蒸后炸，嫩到轻轻一抖就能脱骨。到最后，连骨头都是酥的，可以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这道菜，极度考验厨师对火候的把控，差一分，皮就不脆；多一分，肉就老了。现在很多新派川菜馆，为了图省事，早就把这道‘功夫菜’从菜单上永久删除了。”
“所以，今天来这儿，别的都可以不吃，但这道菜，必须得尝。”
直播间的弹幕，被他这番话直接说得口水泛滥。
【**！听饿了！会掉渣的鸭子皮？连骨头都能吃？这是什么神仙造物！】
【怪哥今天状态不对啊！他居然在认真科普美食，而不是在考虑怎么给人家做战略升级了！】
【哈哈哈，因为这家店不需要他咨询！人家自己就是活着的传奇！】
【别说了！快上鸭！我的泡面都吃完了，你的鸭还没影儿呢！】
等待的时间，在喧嚣中显得格外漫长。
大厅里人声鼎沸，两人也没法聊天，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傻乐。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
之前那位雷厉风行的阿姨，双手端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椭圆盘，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
她走路带风，盘子却稳如泰山。
“砰！”
盘子被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们的鸭子。”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用语言精准形容的香气，瞬间引爆，如同一颗无形的炸弹，蛮横地笼罩了方圆三米。
那不是单纯的油炸香。
而是鸭油的醇厚、陈皮的清雅、八角的沉稳、花椒的霸道……数十种香料经过长时间的腌制与高温的催化，早已融为一体，升华出的一种复合型风暴。
盘子里，一只形态完整的鸭子，通体呈现出一种**的、如同顶级琥珀般的枣红色。
它的表皮因为高温油炸，紧紧地绷在鸭肉上，泛着一层亮晶晶却毫不油腻的光泽。
镜头拉近，能清晰地看到那层皮上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因为极致酥脆而爆开的“金鳞”，仿佛随时都会剥落。
整只鸭子虽然形态完整，但关节处却能看出被巧妙处理过的痕迹，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瞬间骨肉分离。
“哇……”
林薇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手里的稳定器都差点没拿稳。
太香了。
也太好看了。
这只鸭子，不像一道菜，更像一件完美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艺术品，静静地躺在盘中，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召唤。
江凡的脑海深处，那个沉寂了许久的饕餮幼崽，像是被这股香气猛地从睡梦中拽醒。
它发出了一声带着强烈渴望的、奶声奶气的哼唧。
‘宝宝……’
‘宝宝闻到了……’
‘好香好香的……袍子……’
江凡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心头那股因为饕餮幼崽苏醒而带来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食欲。
他拿起了筷子。
“我先尝尝。”
他没有去夹那些看起来肉多的部位，而是对准了鸭腿与身体的连接处。
那是整只鸭子皮最完整、最酥脆的地方。
筷子尖，轻轻一碰。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极其细微，仿佛琉璃碎裂般的声响，从鸭皮上传来。
那层枣红色的脆皮，应声裂开一道细纹。
江凡夹起一小块，上面连着薄如蝉翼的酥皮和底下嫩到反光的鸭肉。
他将这块承载了无数期待的鸭肉，送向自己的嘴边。
第二天，中午。
红星饭店。
这名字透着一股浓重的时代气息，门口却并不显陈旧。
暗红色的厚重实木门头，黄铜捶打出的“红星饭店”四个大字，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干净得能映出街边流动的车影。
没有花里胡哨的霓虹招牌，也没有在门口点头哈腰招揽顾客的服务员。
唯有两尊上了年头的石狮子，安静地镇守在门前，神情肃穆，仿佛见证了半个世纪的迎来送往。
“嚯，这气派。”
林薇举着稳定器，镜头绕着门口扫了一圈，压低声音。
“看着不像饭店，倒像是什么老单位的招待所，门口站俩警卫都不违和。”
江凡笑了笑。
“走吧，进去见识见识。”
两人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热浪瞬间将他们包裹。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气息，是饭菜的滚烫油香，是鼎沸的人声，还夹杂着一丝属于国营单位特有的、淡淡的来苏水味道。
没有精心设计的隔断，没有舒缓雅致的背景音乐。
整个空间，就是一个巨大的、挑高惊人的厅堂。
几十张铺着浆洗得发硬的白色桌布的大圆桌，座无虚席。
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食客们高谈阔论，穿着统一蓝色**的服务员端着锃亮的铁盘在人群中高速穿行，瓷碗与铁盘的碰撞声清脆而密集。
这场景，像一台精准运行了数十年的老旧机器，嘈杂，却充满了一种秩序井然的生命力。
直播间在开启的瞬间，人气便悍然突破千万。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红星饭店！我姥爷当年结婚就在这儿办的酒席！】
【这环境也太怀旧了！感觉我爸来了会当场流泪。】
【**，这么吵？感觉邻桌打个喷嚏我这桌都能听见，这还能好好吃饭吗？】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蓝色**，约莫四十多岁的阿姨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她手里捏着一本点菜单，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锐利地一扫。
“几位？”
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多。
“两位。”
江凡回答。
“那边。”
阿姨用下巴朝角落里一张刚刚收拾出来的二人小桌点了点。
“菜单在桌上，想好吃什么再喊我。”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她已经一个流畅的转身，走向另一桌，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残羹冷炙，效率高得惊人。
林薇吐了吐舌头，凑到江凡耳边悄声说：
“看见没，凡哥，跟网上说的一模一样！服务员比客人脾气还大！”
江凡不以为意，拉着她走到那张小桌坐下。
“这不叫脾气大，这叫效率至上。”
桌上的菜单是那种最老式的，用塑胶封起来的硬纸板，上面密密麻麻印着菜名和价格，连一张勾人食欲的图片都没有。
林薇看得兴致勃勃，小声念叨：
“麻婆豆腐、回锅肉、宫保鸡丁……都是些家常菜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江凡只是笑笑，没说话。
这时，刚才那位阿姨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号茶壶，“砰”的一声重重搁在桌上，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冲上颜色很深的大麦茶。
水花都溅出来几滴。
“想好了没？”
她看着江凡，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无声地催促。
“想好了。”
江凡把菜单轻轻推到一边。
他抬起头，迎上阿姨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
“一个香酥鸭，谢谢。”
阿姨愣了一下。
她握着圆珠笔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目光在江凡和林薇身上打了个来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
“就一个菜？”
“对，就一个。”
江凡点头确认。
阿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似乎在怀疑这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是不是专程来捣乱的，或者只是想点个最便宜的菜坐一下午。
但她终究没多问，只是在本子上飞快地划拉了一下，撕下点菜单，头也不回地朝后厨窗口走去。
林薇看着她那雷厉风行的背影，小声问：
“凡哥，咱们真就吃一个菜啊？你不是饿了一个月吗？不再点个别的？”
“不用。”
江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今天的主角，只有它。”
他看向直播间的镜头，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很多外地的朋友可能没吃过，或者吃到的都不是正宗的。真正的老派香酥鸭，工序极其复杂。”
“选鸭、腌制、上锅蒸透，最后再下宽油炸到表皮酥若无物。它既是菜，也是主食。”
“做得好的香酥鸭，外皮酥得能自己掉渣，里面的肉却因为先蒸后炸，嫩到轻轻一抖就能脱骨。到最后，连骨头都是酥的，可以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这道菜，极度考验厨师对火候的把控，差一分，皮就不脆；多一分，肉就老了。现在很多新派川菜馆，为了图省事，早就把这道‘功夫菜’从菜单上永久删除了。”
“所以，今天来这儿，别的都可以不吃，但这道菜，必须得尝。”
直播间的弹幕，被他这番话直接说得口水泛滥。
【**！听饿了！会掉渣的鸭子皮？连骨头都能吃？这是什么神仙造物！】
【怪哥今天状态不对啊！他居然在认真科普美食，而不是在考虑怎么给人家做战略升级了！】
【哈哈哈，因为这家店不需要他咨询！人家自己就是活着的传奇！】
【别说了！快上鸭！我的泡面都吃完了，你的鸭还没影儿呢！】
等待的时间，在喧嚣中显得格外漫长。
大厅里人声鼎沸，两人也没法聊天，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傻乐。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
之前那位雷厉风行的阿姨，双手端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椭圆盘，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
她走路带风，盘子却稳如泰山。
“砰！”
盘子被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们的鸭子。”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用语言精准形容的香气，瞬间引爆，如同一颗无形的炸弹，蛮横地笼罩了方圆三米。
那不是单纯的油炸香。
而是鸭油的醇厚、陈皮的清雅、八角的沉稳、花椒的霸道……数十种香料经过长时间的腌制与高温的催化，早已融为一体，升华出的一种复合型风暴。
盘子里，一只形态完整的鸭子，通体呈现出一种**的、如同顶级琥珀般的枣红色。
它的表皮因为高温油炸，紧紧地绷在鸭肉上，泛着一层亮晶晶却毫不油腻的光泽。
镜头拉近，能清晰地看到那层皮上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因为极致酥脆而爆开的“金鳞”，仿佛随时都会剥落。
整只鸭子虽然形态完整，但关节处却能看出被巧妙处理过的痕迹，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瞬间骨肉分离。
“哇……”
林薇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手里的稳定器都差点没拿稳。
太香了。
也太好看了。
这只鸭子，不像一道菜，更像一件完美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艺术品，静静地躺在盘中，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召唤。
江凡的脑海深处，那个沉寂了许久的饕餮幼崽，像是被这股香气猛地从睡梦中拽醒。
它发出了一声带着强烈渴望的、奶声奶气的哼唧。
‘宝宝……’
‘宝宝闻到了……’
‘好香好香的……袍子……’
江凡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心头那股因为饕餮幼崽苏醒而带来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食欲。
他拿起了筷子。
“我先尝尝。”
他没有去夹那些看起来肉多的部位，而是对准了鸭腿与身体的连接处。
那是整只鸭子皮最完整、最酥脆的地方。
筷子尖，轻轻一碰。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极其细微，仿佛琉璃碎裂般的声响，从鸭皮上传来。
那层枣红色的脆皮，应声裂开一道细纹。
江凡夹起一小块，上面连着薄如蝉翼的酥皮和底下嫩到反光的鸭肉。
他将这块承载了无数期待的鸭肉，送向自己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