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怛罗斯城上士气如虹之时。

  几名黑旗军士卒,也将那金发男子的尸体带回了大营之中。

  看见金发男子的尸体的刹那,数万大军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之中。

  贾法尔高坐于他那匹神骏如夜的战马之上全身包裹在繁复华丽,象征圣战统帅无上权威的板甲之中,仅露出的那双眼睛。

  望着金发男子的尸体,他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安拉胡——阿克巴(真主至大)!!!”

  紧接着,一声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如同受伤远古凶兽濒死般的咆哮,猛地传遍了全军!

  “荣耀归于真主!”

  “这些亵渎者,这些该下火狱的异教徒,他们竟敢,竟敢如此对待真主意志的传达者!”

  贾法尔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

  他怒声咆哮道:“他们用最肮脏的手,玷污了最圣洁的使命。这是对真主最彻底的背叛,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说完,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

  随即刀刃麾下,划出一道刺目的的寒芒,直指那座在黑色怒潮中显得异常渺小的怛罗斯城!

  “给我攻城,踏平它!立刻,马上!”

  他的咆哮声席卷全军,带着无尽的怒火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用他们的血,用这座城里每一个活物的血,洗刷这肮脏的亵渎,让他们的灵魂在永恒的地狱烈焰中哀嚎,真主至大!”

  “为了哈里发!为了圣战!杀光异教徒!”

  贾法尔的命令,如同点燃了浸透火油的干草堆,瞬间引爆了整个黑旗大军的狂潮!

  巨大的战鼓声隆隆响起,沉重得如同地狱深渊传来的丧钟,每一次敲击都震得大地颤抖。

  凄厉刺耳的号角长鸣,如同无数怨魂的尖啸。

  无数被怒火点燃的声音汇聚成冲天的声浪,震耳欲聋。

  “安拉胡阿克巴!”

  “安拉胡阿克巴!”

  “真主至大!”

  黑色的怒潮开始汹涌地向前滚动。

  最先动的,是那群被驱赶在阵前的仆从军。

  他们,就是贾法尔此刻宣泄狂怒的最佳工具。

  “前进,亵渎者必须用血来偿还罪孽!”

  督战军官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镶嵌着铁钉的皮鞭和雪亮的弯刀疯狂地抽打,劈砍在动作稍慢的仆从军士兵身上。

  顷刻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仆从军将士们像被驱赶向屠场的牲畜,扛着简陋的木梯,推着粗糙的冲车,一窝蜂地朝着怛罗斯那低矮的夯土城墙涌去。

  “放箭!覆盖射击,为殉道者复仇!”

  贾法尔的声音在战马上如同雷霆,弯刀再次狠狠挥下。

  他要用这些卑**仆从军的命,去消耗,去填平城墙。

  更要用他们的死亡,来宣泄自己胸膛中几乎要炸裂的怒火!

  “嗡——!”

  随着他一声令下,阵中游骑也纵马而出,遮天蔽日的箭矢从大食军阵后方抛射而去。

  箭雨瞬间遮蔽了本就灰暗的天空,形成一片致命的黑色乌云,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扎向怛罗斯的城头。

  这是对亵渎者的第一波惩罚,裹挟着贾法尔个人的滔天恨意!

  “敌袭,迎战,快迎战!”

  怛罗斯城头,随着铺天盖地的仆从军涌来,城楼上的各级将官也开始指挥大军守城。

  “举盾!举盾!”

  高仙芝的吼声在箭矢破空的尖啸中炸响,压过了死亡的嗡鸣。

  守军士兵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大盾顶在头上,身体死死贴向女墙。

  李琚和夫蒙灵察,则是退到了高耸的望楼上,开始观战。

  “笃笃笃笃!”

  密集而沉重撞击声立刻在盾牌上响起,巨大的力道震得所有人手臂发麻。

  不时有倒霉的士兵被穿过盾牌缝隙或越过女墙的劲矢射中,发出短促的惨呼或闷哼倒地。

  “弓弩手,自由压制!”

  “目标,城下仆从军!”

  高仙芝的声音冷酷如铁,没有丝毫犹豫。

  唐军和联军中训练有素的弓弩手闻言,立刻从盾牌间隙探出身。

  随后张弓搭箭,弩机扳响。

  “嗡~”

  密集的箭雨自城墙上垂落,城下密集的人群顿时像是被无形的镰刀扫过,成片地倒下。

  惨叫声、哀嚎声、敌军督战官更加疯狂的咆哮声瞬间混成一片。

  城下数百步的距离,顷刻间化作一条由哀嚎和死亡铺就的血肉之路!

  然而,仆从军的浪潮只是前奏,是贾法尔狂怒下的牺牲品。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方酝酿。

  那支让贾法尔引以为傲、寄托着他碾碎一切亵渎者希望的力量,开始缓缓启动。

  “轰!”

  “轰!”

  “轰!”

  沉重如闷雷的踏步声,一声接一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箭矢的呼啸、垂死的哀嚎、冲锋的嘶喊,在这沉重的节奏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怛罗斯城头,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都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守军士兵,无论是唐军老兵还是诸国联军的士兵。

  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反击的动作。

  目光骇然地越过城下混乱哀嚎的仆从军,看向那一片缓缓启动的黑色钢铁丛林!

  贾法尔最核心的力量,大食黑旗军的脊梁——三千具装重骑!

  他们动了。

  人马俱甲,覆盖全身的整块板甲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远远的看去,恍如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金属恶魔。

  骑士的面甲罩下,只余两道透出冷酷杀意的缝隙。

  连战马也披挂着厚重的马铠,只露出喷吐着白气的口鼻和同样覆甲,碗口大的铁蹄。

  每一具盔甲都如同一个小型堡垒,沉重得不可思议。

  他们并未策马狂奔,而是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而稳定的推进速度。

  “铁.......铁疙瘩......冲过来了!”

  一个石国士兵牙齿咯咯作响,握刀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刀柄。

  那日演武的震撼,在真正面对这钢铁洪流时,顿时化作了骨髓深处的恐惧。

  “别慌,什么铁疙瘩,又不能用来攻城,吓唬人的玩意儿罢了!”

  高仙芝的声音传遍全军,带着十足的镇定。

  众人循声看去,果然看见对方的三千重甲已经停下了脚步,只远远的进行督战。

  但即便他们都知晓,对方不可能用骑兵来攻城,更不可能用重骑兵攻城。

  可望着那一字排开的钢铁森林,谁看了又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