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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鸽子市。
天色依旧是蒙蒙亮的灰，但今天的市场，气氛却截然不同。
没有了往日的低声交谈和鬼祟交易，上百号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市场中央最大的一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空地中央，那个临时用几个木箱搭起的高台上。
高台上，只站着一个人――彪哥。
他今天又换回了那身黑色的确良衬衫，双臂抱胸，面沉如水，那股生人勿近的悍匪气息，让台下嘈杂的人群，硬是安静了三分。
台下，人群的最前排，站着的都不是普通角色。
有穿着体面、戴着金丝眼镜，一看就是替大人物办事的秘书；有珠光宝气、操着一口港台腔的富商管家；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边跟着翻译，一脸好奇与期待。
他们，都是被那“一叶仙菜”的传说，吸引来的饿狼。
“诸位！”
彪哥洪亮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议论，“规矩，昨天已经放出去了。我老板说了，他那份‘仙菜’，是天地生成的宝物，每日只产一斤。今天，就是第一斤开拍！底价一百块，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块！价高者得，只收现金！”
“哗――”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一斤菜，底价一百块？
这比抢银行还狠！
但前排那些真正的大买家，脸上却没有半分意外，反而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
他们很清楚，这种能让将死之人焕发生机的东西，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它是人脉，是地位，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底牌！
“我出一百一！”
一个看起来精明的倒爷，率先喊价，想拔个头筹。
“一百五！”
一名秘书模样的人，推了推眼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二百！”
港商的管家，直接将价格提升了一个档次。
价格，开始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向上攀升。
三百……
四百……
五百……
短短几分钟，价格就突破了五百大关！
这个数字，足以买下城里一间不错的平房，此刻，却只是为了争夺一斤未曾谋面的“仙菜”。
那些普通的倒爷和看热闹的，早就被这阵仗吓得闭上了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见证着这场由一片菜叶子引发的资本狂欢。
最终，当价格攀升到八百块时，场上只剩下两个人还在竞争。
一个是那位港商的管家，另一个，则是一个始终沉默寡行，穿着不起眼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知情人透露，这位，是替城南某位退隐多年的老领导办事的。
“八百五十！”
管家咬牙喊道。
“九百。”
灰色中山装男人面无表情，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一千！”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灰色中山装男人身上。
一千块，这在1978年，绝对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家庭都疯狂的巨款！
男人沉默了片刻，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时，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放在了台前。
“一千块现金，”
他声音平淡，“外加这个。”
彪哥走上前，打开红布包。
里面，是一支通体乌黑、造型古朴的老山参。
那人参的品相、那股浓郁的药香，让在场所有识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支参的价值，恐怕比那一千块现金，还要高！
“成交！”
彪哥一锤定音，声音洪亮，响彻整个鸽子市！
在无数人羡慕、嫉妒、震撼的目光中，猴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恒温的木盒里，捧出了一盘用白玉盘盛着的、刚刚采摘下来的、还带着晨露的碧绿菜心。
那惊人的品相，那扑面而来的生命气息，让所有人都在瞬间觉得，这一千块加一支老山参，花得值！
太值了！
……
当彪哥将那个装满了现金和老山参的木盒，恭恭敬敬地送到江卫国面前时，江卫国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
“彪子，事情办得不错。”
他点了点头。
“江爷，您交代的事，我也查清楚了。”
彪哥的姿态放得更低了，“最近，确实有个年轻女人，在京郊新发屯那边，用高于市场的价格，大批量地收购大白菜，连烂叶子都收。我派人打听了，她租了两个大仓库，现在里面，少说也囤了有五六万斤了。”
五六万斤。
江卫国心中冷笑。
江雪梅的胃口，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这是打定主意，要一口吃成个胖子了。
“她都跟哪些人交易？”
江卫国问道。
“主要是跟一个叫‘王胖子’的菜贩子头头。新发屯那边一半以上的菜农，都归他管。”
王胖子……
江卫国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前世的记忆片段。
这个王胖子，后来因为倒卖国家统购物资，被抓了典型，判了十年。
是个典型的见钱眼开、胆大妄为的主儿。
很好。
鱼饵已经备好，鱼也已经入网。
现在，是时候给那条自以为是的毒蛇，送上一份她意想不到的“回礼”了。
江卫国转过身，走向了那间终日不见阳光的柴房。
他用一种近乎于“恩赐”的语气，对里面那个已经快要发霉的江援朝说道：“今天，再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从院子里那片“仙地”里，拔出了一根最完美的、通体雪白、仿佛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萝卜。
那萝卜的品相，比上次给江红英的那根，好了十倍不止。
“拿着它，去新发屯，找到王胖子。”
江卫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就跟他说，东城彪哥的朋友，知道了最近有个年轻姑娘在他那儿花了不少钱。这是特意送来的一点‘添头’，感谢他的‘配合’。”
“另外，你再告诉他，我这位朋友说了，他的菜，只配烂在仓库里喂猪。”
“真正的好东西，是这个。”
江卫国将那根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玉萝卜”，塞进了江援朝的手里。
“去吧。”
“去告诉他们，什么叫云泥之别。”
“去告诉江雪梅，她那点小聪明，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
江援朝捧着那根散发着奇异香气和生命力的萝卜，整个人都傻了。
他完全不明白父亲的意图，但他能感觉到，这根萝卜，将会在那个叫新发屯的地方，掀起一场他无法想象的风暴。
……
京郊，新发屯。
江雪梅正站在一个巨大的仓库里，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仓库里，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大白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丰收的、踏实的气味。
她已经用那三百多块钱，和王胖子签下了第一批合同。
看着这些即将变成黄金的“货物”，她感觉自己已经扼住了这个时代的咽喉。
“雪梅妹子！你可真是我的大财神啊！”
一个满脸横肉、笑起来像弥勒佛的胖子，搓着手走了过来，正是王胖子。
“王哥说笑了，咱们这是互惠互利。”
江雪梅笑得温婉得体。
就在这时，一个菜农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王哥！王哥！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个人，说是东城彪哥的朋友，来……来找您的！”
彪哥？
王胖子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江雪梅的心，也猛地一沉。
江卫国的人？
他想干什么？
等他们走出仓库，就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年轻人，正站在一堆烂菜叶子旁边。
江雪梅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江援朝！
“他……他来干什么？”
江雪梅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只见江援朝，在王胖子面前，将江卫国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然后，他将那根仿佛不属于凡间的“玉萝卜”，高高地举了起来。
在看到那根萝卜的瞬间，王胖子，这个跟土地和蔬菜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菜贩子头头，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见过的好菜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如此……
如此神异的东西！
而江雪梅，在看到那根萝卜，在听到江援朝转述的那些话时，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所有的自信，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那根小小的、洁白的萝卜，砸得粉碎！
他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不是在演戏！
他真的有……
他真的有那种逆天的手段！
她囤积了满仓库的大白菜，自以为是屠龙的勇士。
可对方，却随手拿出了一件……
神明才能拥有的武器！
“你的菜，只配烂在仓库里喂猪。”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反复地，捅进她的心脏！
这不是警告，不是威胁。
这是宣判！
是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视为蝼蚁的、窝囊的老东西，对她这场精心策划的商业战争，下达的、最残忍、最轻蔑的……
死刑判决！
“噗――”一股急火攻心，江雪梅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洒在了身前那堆已经开始腐烂的、她曾引以为傲的白菜叶上。
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死死地盯着那根“玉萝卜”，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混杂着嫉妒、憎恨和无力感的……
恐惧。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囤的是凡品……”
“他卖的……是天物……”
“这场仗……我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京城，鸽子市。
天色依旧是蒙蒙亮的灰，但今天的市场，气氛却截然不同。
没有了往日的低声交谈和鬼祟交易，上百号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市场中央最大的一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空地中央，那个临时用几个木箱搭起的高台上。
高台上，只站着一个人――彪哥。
他今天又换回了那身黑色的确良衬衫，双臂抱胸，面沉如水，那股生人勿近的悍匪气息，让台下嘈杂的人群，硬是安静了三分。
台下，人群的最前排，站着的都不是普通角色。
有穿着体面、戴着金丝眼镜，一看就是替大人物办事的秘书；有珠光宝气、操着一口港台腔的富商管家；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边跟着翻译，一脸好奇与期待。
他们，都是被那“一叶仙菜”的传说，吸引来的饿狼。
“诸位！”
彪哥洪亮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议论，“规矩，昨天已经放出去了。我老板说了，他那份‘仙菜’，是天地生成的宝物，每日只产一斤。今天，就是第一斤开拍！底价一百块，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块！价高者得，只收现金！”
“哗――”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一斤菜，底价一百块？
这比抢银行还狠！
但前排那些真正的大买家，脸上却没有半分意外，反而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
他们很清楚，这种能让将死之人焕发生机的东西，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它是人脉，是地位，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底牌！
“我出一百一！”
一个看起来精明的倒爷，率先喊价，想拔个头筹。
“一百五！”
一名秘书模样的人，推了推眼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二百！”
港商的管家，直接将价格提升了一个档次。
价格，开始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向上攀升。
三百……
四百……
五百……
短短几分钟，价格就突破了五百大关！
这个数字，足以买下城里一间不错的平房，此刻，却只是为了争夺一斤未曾谋面的“仙菜”。
那些普通的倒爷和看热闹的，早就被这阵仗吓得闭上了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见证着这场由一片菜叶子引发的资本狂欢。
最终，当价格攀升到八百块时，场上只剩下两个人还在竞争。
一个是那位港商的管家，另一个，则是一个始终沉默寡行，穿着不起眼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知情人透露，这位，是替城南某位退隐多年的老领导办事的。
“八百五十！”
管家咬牙喊道。
“九百。”
灰色中山装男人面无表情，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一千！”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灰色中山装男人身上。
一千块，这在1978年，绝对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家庭都疯狂的巨款！
男人沉默了片刻，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时，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放在了台前。
“一千块现金，”
他声音平淡，“外加这个。”
彪哥走上前，打开红布包。
里面，是一支通体乌黑、造型古朴的老山参。
那人参的品相、那股浓郁的药香，让在场所有识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支参的价值，恐怕比那一千块现金，还要高！
“成交！”
彪哥一锤定音，声音洪亮，响彻整个鸽子市！
在无数人羡慕、嫉妒、震撼的目光中，猴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恒温的木盒里，捧出了一盘用白玉盘盛着的、刚刚采摘下来的、还带着晨露的碧绿菜心。
那惊人的品相，那扑面而来的生命气息，让所有人都在瞬间觉得，这一千块加一支老山参，花得值！
太值了！
……
当彪哥将那个装满了现金和老山参的木盒，恭恭敬敬地送到江卫国面前时，江卫国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
“彪子，事情办得不错。”
他点了点头。
“江爷，您交代的事，我也查清楚了。”
彪哥的姿态放得更低了，“最近，确实有个年轻女人，在京郊新发屯那边，用高于市场的价格，大批量地收购大白菜，连烂叶子都收。我派人打听了，她租了两个大仓库，现在里面，少说也囤了有五六万斤了。”
五六万斤。
江卫国心中冷笑。
江雪梅的胃口，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这是打定主意，要一口吃成个胖子了。
“她都跟哪些人交易？”
江卫国问道。
“主要是跟一个叫‘王胖子’的菜贩子头头。新发屯那边一半以上的菜农，都归他管。”
王胖子……
江卫国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前世的记忆片段。
这个王胖子，后来因为倒卖国家统购物资，被抓了典型，判了十年。
是个典型的见钱眼开、胆大妄为的主儿。
很好。
鱼饵已经备好，鱼也已经入网。
现在，是时候给那条自以为是的毒蛇，送上一份她意想不到的“回礼”了。
江卫国转过身，走向了那间终日不见阳光的柴房。
他用一种近乎于“恩赐”的语气，对里面那个已经快要发霉的江援朝说道：“今天，再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从院子里那片“仙地”里，拔出了一根最完美的、通体雪白、仿佛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萝卜。
那萝卜的品相，比上次给江红英的那根，好了十倍不止。
“拿着它，去新发屯，找到王胖子。”
江卫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就跟他说，东城彪哥的朋友，知道了最近有个年轻姑娘在他那儿花了不少钱。这是特意送来的一点‘添头’，感谢他的‘配合’。”
“另外，你再告诉他，我这位朋友说了，他的菜，只配烂在仓库里喂猪。”
“真正的好东西，是这个。”
江卫国将那根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玉萝卜”，塞进了江援朝的手里。
“去吧。”
“去告诉他们，什么叫云泥之别。”
“去告诉江雪梅，她那点小聪明，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
江援朝捧着那根散发着奇异香气和生命力的萝卜，整个人都傻了。
他完全不明白父亲的意图，但他能感觉到，这根萝卜，将会在那个叫新发屯的地方，掀起一场他无法想象的风暴。
……
京郊，新发屯。
江雪梅正站在一个巨大的仓库里，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仓库里，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大白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丰收的、踏实的气味。
她已经用那三百多块钱，和王胖子签下了第一批合同。
看着这些即将变成黄金的“货物”，她感觉自己已经扼住了这个时代的咽喉。
“雪梅妹子！你可真是我的大财神啊！”
一个满脸横肉、笑起来像弥勒佛的胖子，搓着手走了过来，正是王胖子。
“王哥说笑了，咱们这是互惠互利。”
江雪梅笑得温婉得体。
就在这时，一个菜农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王哥！王哥！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个人，说是东城彪哥的朋友，来……来找您的！”
彪哥？
王胖子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江雪梅的心，也猛地一沉。
江卫国的人？
他想干什么？
等他们走出仓库，就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年轻人，正站在一堆烂菜叶子旁边。
江雪梅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江援朝！
“他……他来干什么？”
江雪梅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只见江援朝，在王胖子面前，将江卫国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然后，他将那根仿佛不属于凡间的“玉萝卜”，高高地举了起来。
在看到那根萝卜的瞬间，王胖子，这个跟土地和蔬菜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菜贩子头头，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见过的好菜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如此……
如此神异的东西！
而江雪梅，在看到那根萝卜，在听到江援朝转述的那些话时，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所有的自信，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那根小小的、洁白的萝卜，砸得粉碎！
他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不是在演戏！
他真的有……
他真的有那种逆天的手段！
她囤积了满仓库的大白菜，自以为是屠龙的勇士。
可对方，却随手拿出了一件……
神明才能拥有的武器！
“你的菜，只配烂在仓库里喂猪。”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反复地，捅进她的心脏！
这不是警告，不是威胁。
这是宣判！
是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视为蝼蚁的、窝囊的老东西，对她这场精心策划的商业战争，下达的、最残忍、最轻蔑的……
死刑判决！
“噗――”一股急火攻心，江雪梅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洒在了身前那堆已经开始腐烂的、她曾引以为傲的白菜叶上。
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死死地盯着那根“玉萝卜”，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混杂着嫉妒、憎恨和无力感的……
恐惧。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囤的是凡品……”
“他卖的……是天物……”
“这场仗……我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