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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被一声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打破。

  是那个年轻的赵干事。

  他瘫软在地,看着那封血书,看着那枚功勋章,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秦浩宇,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成了齑粉。

  他知道,他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丢掉工作那么简单。

  诬陷革命烈士家属,试图制造**迫害……

  这每一条,都足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而他身旁,江援朝也终于演完了他那场“大义灭亲”的戏码,他跪在那里,低着头,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剧烈地颤抖着,不敢再看江卫国一眼。

  “浩宇,”

  江卫国缓缓地、无比珍重地,将那封血书和功勋章重新放回樟木盒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疲惫与沙哑,“我累了。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了。”

  “江叔,您放心。”

  秦浩宇对着江卫国,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给您,给铁锤爷爷,一个交代!”

  他猛地转头,对着那三名早已面无人色的公职人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语气命令道:“你们三个,现在,立刻,跟我去市纪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给我交代清楚!谁是主谋,谁是同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一个都别想跑!”

  小赵干事和那两名民警,像三条被抽掉了骨头的死狗,被秦浩宇的警卫员,毫不客气地“请”出了院子。

  一场由江雪梅精心策划的、足以致命的雷霆风暴,就这样,被江卫国用一场惊天动地的阳谋,轻描淡写地化解,并原封不动地,反噬到了敌人自己的身上。

  院子里,风波平息。

  但留下的震撼,却远未消散。

  满座宾客,看着江卫国,眼神中再无半分杂质,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江爷,之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听信了小人谗言,险些误会了您。这份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您务必收下!”

  那位港商的管家,第一个站了出来,将一份厚厚的红包,恭恭敬敬地放在了石桌上。

  “是啊是啊,江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江爷,以后但凡有任何差遣,您一句话,我们绝无二话!”

  众人纷纷附和,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他们知道,今天这杯“仙汤”,他们没白喝。

  他们不仅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更重要的是,他们抓住了一个与这位深不可测的“江爷”结下善缘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江卫国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他只是对着林秀云点了点头。

  林秀云会意,她走到院中,对着众人福了一福,声音清脆而从容:“诸位叔伯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家老爷子说了,今日设宴,只为以正视听,不为敛财。诸位能来,便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

  她顿了顿,将江卫国早就交代好的话说出:“不过,今日这‘仙菜’,蒙诸位厚爱。我家老爷子也非不近人情之人。稍后,每位贵客离去时,可凭今日的座位号,在我这里,领取仙叶三片,权当回礼。”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随即化为狂喜!

  仙叶三片!

  这可是花一千块加一支老山参才换来一片的无价之宝!

  江爷这手笔,未免也太大方了!

  众人千恩万谢地离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们知道,今天这趟,来得太值了。

  不仅撇清了关系,还白得了三片能续命的宝贝!

  江卫国的名声,在这一刻,不仅没有被谣言击垮,反而在京城最顶级的圈子里,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品菜会上发生的一切,像一阵飓风般传回城西那栋阴暗的筒子楼时,江雪梅正坐在床边,一针一线地,缝补着一件旧衣服。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王胖子几乎是滚着进来的,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丝报复般的快意。

  “雪……雪梅妹子!出大事了!全完了!那个姓江的……他……他是个魔鬼!”

  王胖子语无伦次地,将品菜会上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从血书定乾坤,到秦家大少亲自站台,再到最后那人神共愤的“以仙换凡”……

  江雪梅手里的针,忽然停住了。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久,她才缓缓地、轻轻地,将最后一针缝好,咬断了线头。

  然后,她抬起头,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平静的、诡异的微笑。

  “王哥,辛苦你了。”

  她站起身,从那个被她偷空了的铁盒旁边,拿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布包,扔给了王胖子。

  “这里面,是五十块钱。你拿着,离开京城吧。走得越远越好。”

  王胖子愣住了:“妹子,你……你这是……”

  “我输了。”

  江雪梅笑得云淡风轻,但那笑容的背后,是比万丈深渊还要冰冷的决绝,“输得很彻底。这个棋盘,我已经没有子可落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正坐在院子里,掌控一切的男人。

  “不过,他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他错了。这个世界,很大。他能在京城呼风唤雨,但他管不到黄浦江边。”

  她转过头,看着王胖子,眼神灼灼:“王哥,替我办最后一件事。把我那满仓库的白菜,一把火,全都烧了。”

  “烧……烧了?”

  王胖子失声叫道。

  “对,烧了。”

  江雪梅的眼中,闪烁着毒蛇断尾求生般的狠厉,“我江雪梅,就算是输,也绝不会让他用我囤的货,去做他人情的嫁衣!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烧完之后,你也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当晚,新发屯的两个大仓库,燃起了冲天大火。

  几万斤的大白菜,伴随着江雪梅所有的不甘和怨毒,化为了一堆焦黑的灰烬。

  而江雪梅本人,则背着那个装着养父母一生心血的布包,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悄无声息地,登上了连夜开往上海的绿皮火车。

  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京城,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但她更知道,凭借着她脑海里那些关于未来几十年的记忆,关于科技、金融、地产的走向……

  上海,那座远东的魔都,将是她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最佳舞台!

  “江卫国,”

  在火车凄厉的汽笛声中,她将脸埋在阴影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冰冷地起誓,“你等着。你以为你赢了这一局,就赢了全部吗?”

  “下一次见面,我不会再跟你玩这种种菜、卖菜的小把戏。”

  “我会用你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资本力量,将你,连同你那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可笑帝国,一起,碾得粉碎!”

  “我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

  东城小院,江卫国也从彪哥那里,得知了新发屯大火和江雪梅远遁上海的消息。

  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也同样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条被逼到绝路的毒蛇,断尾求生,是必然的选择。

  “江爷,要不要我派人去半路上……”

  彪哥做了个“咔嚓”的手势,眼神狠厉。

  “不用。”

  江卫国摆了摆手,“让她走。一只看得见的狼,总比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要好对付。”

  他看着院子里那几片已经收割过一茬,又在灵泉水的滋养下,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的菜地,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兔子,是养在窝里的。狼,是要放出去,等它长肥了,再剥皮抽筋,才更有意思。”

  他转过身,对一旁正在核算账目的林秀云说道:“秀云,我们手里的本钱,现在有多少了?”

  林秀云放下账本,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不敢置信:“爸,那天的礼金,加上这几天换菜换来的钱,刨去所有开销,我们……我们现在有三千二百多块了!”

  三千二百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巨款!

  江卫国点了点头。

  “够了。”

  他说,“光靠这院子,成不了大事。是时候,该有我们自己的营生了。”

  他看着林秀云和一旁的彪哥,缓缓地,说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真正的商业计划。

  “从明天起,我们不做卖菜的散户了。”

  “我们,要开全京城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几个足以改变未来格局的字。

  “私房,药膳馆!”